治疗白癜风要多少钱 http://pf.39.net/bdfyy/bdfjc/150526/4629688.html球球是本科同学里分配最差的,没有之一。他当时填的志向是马兰,依然被人顶了包,分去了喀什,第一个落脚点是莎车县的自动化站,他去的第一年,给他寄生日礼物,EMS走了二十天。
球球被顶包的事情很快在队里传开了,大家都觉得很震惊,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以我们那时的阅历,连自己的人生之路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宽慰别人。*校的分配制度“塑造”也“摧毁”了很多人的一生,那是连三观都混沌的一个月啊,一方面人完全丧失了把握自己命运的能力,另一方面,四年手足情深,利益关头,却不得不同袍倾轧,拼得你死我活。分配不好的同学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拒绝抗争,唯有球球一直很平静,偶尔会见他叹叹气。兄弟们却平静不下来,伯官那几天总是恍恍惚惚的,一边呆呆地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转悠,一边嘴里嘟囔,“得想点办法,不能让球球一个人去喀什。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某天清晨,他满眼血丝地跑去跟球球商量,要打申请改分配志向,陪他一起入疆,被球球一顿乱吼,让伯官有多远滚多远。彼时,伯官的身体非常不好,大四下学期,医院,还要申请去南疆,是不打算活着回来了。
临行前的日子很难捱,不管是对球球,还是对我们这一众兄弟姐妹,那种感觉像是等着上刑场。送他去机场那天,额定载员8人的面包车,挤进去了11个人,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凝固得如铅块一样沉重。在出发大厅,大家自觉排成一行,跟球球道别。他一个个握手、拥抱,送行的人群中低声的啜泣悄然蔓延。球球过了安检门,回身向众人敬了个端正的*礼,表情坚毅决绝,大家压制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女生们嚎啕大哭,劝都劝不住,男生们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脸上滚下来:怎么舍得啊,只此一别,一东一西,跨越整个中国!
……越往西,天越蓝,山越黄,草越少。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正在去兰州的火车上,很多年没有坐过普通列车了,我们早已习惯了快速的旅程,却忘了缓慢可以沉淀下一些东西。07年夏天,独身一人去喀什看球球,也兼带游玩的性质。出发前,他突然接到任务要到山上去,只好托同事和朋友照料我。就是那一次,我认识了蕾蕾,她后来成了球球的老婆。蕾蕾在喀什开了家户外主题的咖啡店,球球跟同事骑车到处游历的时候,经常到那边落脚,一来二去也就熟了。球球的同事安排我住在*区招待所,我嫌远(在县里,距市区20多公里),住了一晚,就厚着脸皮搬到蕾蕾店里来。蕾蕾是个人淡如菊的女孩子,她的气质一点都不像小城镇长大的,倒是给人一种过厌了大城市的生活,来南疆隐居的感觉。那段时间,我晚上在她店里打地铺,白天帮她干些杂活,听南来北往的旅人吹牛,有时跟着球球的同事骑车在市里面到处溜达吃吃喝喝,有时跟着蕾蕾的朋友周边走走,喀什地区及周边的阿图什、红其拉普、塔克拉玛干沙漠都走到了。印象最深的是去红其拉普一线,风景绝佳,两侧雪山连绵不断,近到仿佛徒手攀爬几步,就能触碰到雪线。我一边晃悠,一边等车去山上看球球,好不容易来一趟,没见到人总觉得心里不甘。从叶城始,沿着新藏公路一直走,就能到球球所在的兵站——三十里营房,大车开两天,丰田吉普一路不停歇得赶也要整整一天。他给我看过照片,那条路的大多数路段即便是在最温暖最潮湿的七月,也是寸草不生。这是真正的天路,过了兵站再往前开两天,就是阿里、古格王朝遗址、然后是神山冈仁波齐。高原*人的乐观在球球身上展露无遗,我问海拔四千多,谁还有力气干工程啊,他笑着答:怎么没力气?我们还洗凉水澡打篮球呢!是的,这么多年来,不管在哪里在何种状况下,我都没听球球抱怨过。……火车晚点四十分钟才到兰州,八个小时的车程坐得人有点腰酸背痛,真的老了,早已过了背着大包在祖国大地上撒欢的年龄。一条笔直大道正对站前,两旁高楼林立,华灯初上,恍惚觉得有些像长沙。球球一家三口来接我,他们在这边安家还不到十个月。球球可以离开喀什调到兰州确实应了“天道酬勤”那句老话。
那一年,首长去外地学习,需要人保障,老头出了名的脾气大,大家都不愿意去,活儿就落到了球球头上。那两年里,他每年有半年的时间在外面出差。学习结束,领导问球球愿不愿意去当秘书,刚开始球球还拧次,领导好说歹说:你先交份简历。简历里有“个人评价”一栏,球球端直写道:文字功底较差,无机关工作经验。第二天,他被首长叫去劈头盖脸一顿训:我又不要你写材料!以后老老实实在外面坐着!他第一次告诉我这事儿的时候,我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了——见过多少“秘书*”,都是一个赛一个的人精呐,球球不仅丝毫不圆滑,甚至实诚得像块石头。再后来,首长升任兰州,又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彼时喀什局势已经非常不好,上街买菜都得提心吊胆怕被人砍,球球跟家里人商量后决定举家迁出。那一年,已是球球在喀什工作的第十一年。都说长沙是不夜城,兰州在这点上毫不逊色。工作日夜里十一点,路上车水马龙,夜市里人声鼎沸,亮如白昼。小朋友已经在车上睡了一觉,此刻正在蕾蕾的照看下眯着眼睛乖乖地喝牛奶醪糟。球球和我一边啃羊骨头、吃烤肉,一边喝冰酒,签子散了一桌。酒过三巡,不免往事重提。球球到喀什的第二年,组队代表兰州*区在全*的通信比武中拿了第二名并记个人三等功一次(08年他个人在兰州*区的通信比武中拿了第一又记二等功一次),院里想以“优秀毕业生”的名义请他回校交流,他婉言谢绝了。再后来毕业十周年聚会,他也没来。去年院里又联系他,他再次推掉。问他是不是依然心存缔结,他答道:以前有,现在早没了。甚至要感谢在南疆的十一年,让我成长了许多。十年聚会没去是因为刚好有任务,剩下两次是不想去,觉得没必要。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球球这样豁达,有次老同学一起吃饭,说起一些人毕业后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不知谁小声说了句:大学四年伤害了他,为什么要回来?十年的时间,有些人的愤懑与怨恨融化了,有些人的看似不在,却只是埋藏得更深,分毫不减。可是融化或不融化又能如何?烈火青春不复,漫漫黄沙催白了头。自古以来,戍边都是件苦差事,纵使社会进步技术发达至此,还是苦,特别是精神上。谁都不希望自己的亲朋好友摊上这样的苦差事,可是总得有人去。这帮兄弟们,有的曾坚守岛礁,独钓大海;有的曾面朝大山,含冰卧雪;有的曾写下血书,随时准备开打。人在南疆时,球球从没提到过生活有多苦,十多年后,他走了出来,才慢慢告诉我:南疆工兵团的战士,很多从入伍到退伍只穿过冬作训,裤子的膝盖处磨破了就用透明胶带粘上,或者用铁丝穿上,当两年兵,在山上(海拔—米)干两年工程,下山后,看到一棵大树,抱着就哭;有一次山上下来的载着退伍老兵的大轿车开进*区大院,碰到某领导的闺女正陪着老人家一起散步,老兵们看着姑娘欢呼,领导给闺女说:你站那儿别动,给他们看个够。
这样的人生,是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红男绿女不可想象的。
最近总跟一个已成为金融才俊的中学同学在群里撕,他说我神经,别人谈钱你谈奉献,说急了,狠狠撂下一句话:我纳的税比你挣的还多!这点谁又不知道呢?——我们本是一株蒲公英上的孩子,被风吹到了不同的地方,生根、发芽,从此人生各异、价值观迥然。从来不在任何场合赞美解放*,我们都是普通人,卑微、狭隘、势利、斤斤计较……,只是穿着这身制服,便多了一份在大道面前可以挺身而出的勇气,也注定了一生会在奉献和对美好自由生活的向往之间苦苦挣扎。已转夜,师傅拨了拨暗下去的炉火,火苗噌得又冒了上来——这忽明忽灭的火种像极了我们起伏不定的人生。在跳动的鲜亮的火舌之间,我仿佛又看见了十二年前的夏天里,那个转身而去的坚定背影,心头一紧,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柯大侠,年7月26日于k次上
年7月31日修订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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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后传:球球到兰州后不久,便辞去了秘书的职务(或许是首长看他干的难受,也不想再勉为其难),回去继续当他的“网管”;蕾蕾开了家手工西点坊,因为用料考究诚信经营,生意还不错。这不是故事的结局,尽管我们离“不惑”的日子越来越近,那也是一本书才看了1/3,不到最后一页,没有人猜得出结局。
另外,就在年,*校的分配制度发生了重大改革!全部公开透明,按照学员的综合评定结果(文化课成绩、竞赛成绩、体能考核成绩等5项指标)排序,排序高的学员先选分配单位,然后进行一个星期的公示,无异议再执行。那种被顶包的事情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本期打赏主题:换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