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贵妃,但我并不爱皇上。
我喜欢别的男人,“她”是当朝长公主,也是卓尔不群的女装大佬。
明撩暗恋小半年,“她”不为所动毫无回应,甚至一度玩失踪。
正当我准备放弃时,“她”居然为我造反了……
1
我是贵妃,但我并不爱皇上,我喜欢的是皇上的妹妹——长公主。
她乃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妹,更是当朝唯一的长公主。
这位长公主据说多年来深居简出,常常只待在公主府,几乎是足不出户,不在公开场合露面。
若非是当今圣上的万寿宴,朝廷众臣还见不到这位传说中上过战场、横扫一方的长公主。
我能遇到她纯粹是个意外。
当时的我在设宴的大殿外一走神,一脚滑,一个意外就扑到她身上了。
而我该死的手,不知为何就下意识抓住了她胸前的衣襟,我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只见她秀美的脸庞上顿感不悦,把我从她怀里拎起来,冷声质问我。
没错,真的是拎的,揪着我的衣领,一点都不带含糊那种。
站稳之后,我坦诚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有人的胸比我的还平……”
实不相瞒,此事我是深感烦恼,别家贵女身材窈窕,要啥有啥;到我这,只能埋怨上天不公,连连叹气。
衬着廊下的灯,长公主高大的身影投射出几分淡淡英气,我抬头一看,她的脸色竟不由自主多了几分红润娇艳。
难道是被我说害羞了?
2
后来我就知错了,哪有什么平不平的,这位传说中的美艳飒爽、卓尔不群的长公主。
他居然是女装大佬!
当日他这么一身当朝长公主服制,袍子上绣制的华丽团纹扰乱了我的思绪,头上闪耀的朱钗闪到了晃花了我的眼,除了身材高大些,竟无半分不妥。
谁能猜到,如此光鲜亮丽的外袍之下,竟藏着这种事情!
感谢这位长公主,给我昏暗的生活带来了一丝阴霾。
所以——
整个京城的贵女之中,还是我的胸最平对吧?
3
知道这事之后没多久,我就嫁进了宫里,和贤妃、庄嫔还有其他几位贵人一道入宫。
鉴于圣上偏宠美人,连续几晚都留宿在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贤妃宫里,贤妃一时风头无两,令人艳羡。
我那还有点权势的爹说,在宫里安安稳稳的就好,不求我宠冠六宫大富大贵,也不要得罪旁的什么人,不然按照我这迷迷糊糊的个性,哪天埋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今天贤妃过生辰,皇上给她在宫里办了个小宴会,称病窝在宫里许久的我终于被拖着出门。
别看我这个贵妃当得低调,走出去
“贵妃姐姐来了。”贤妃客气地站起打招呼,做着表面功夫。
“姐姐当不上,算虚岁,贤妃姐姐还长本宫两岁吧。”我挥手让人送了贺礼,挑了位置坐下。
她真的不负第一美人称号,笑起来果真让人心神荡漾,特别是那一双笑起来弯弯的美眸。
我对好看的美人儿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比如贤妃,再比如长公主。
这小宴会也不用吃什么了,光是看贤妃我就可以了。
今日难得后宫都热闹起来,御花园中搭了戏台子,特地请了戏班子来庆贺。
“听闻妹妹最近受了些风寒,近日可好些了?”贤妃也是个给根杆子就往上爬的人,瞬间就换了称呼,意思意思地问候我道。
我点了点头,“已经大好了,多谢挂念。”
话题很快被岔开,扯到了贤妃和皇后身上,随我一同进宫的几位贵人隐隐有了站队之势,一边有奉承着皇后的,一边有夸赞贤妃的,来往之间不乏刀子。
“皇上驾到——”
正聊得火热之时,小太监的声音穿透整个御花园。
御花园中人纷纷起身,盈盈一拜,余光间瞥到明黄色的龙袍在面前划过,而后才听得皇上喊了一声平身。
皇上约莫二三十,坐在主位上有如神祗俯视下首,方脸浓眉,额上有些皱纹,儒雅中依旧带了点锐利,此时他抬起手摆了摆道:“诸位无须拘谨,今日贤妃生辰,尽兴便可。”
既有皇帝发话,下一秒继续铜锣打鼓,调琴吹笙,耳边还夹杂着清脆高昂的唱戏声。
醉人的乐声、戏曲声也足够哄得坐在皇帝身旁的贤妃笑得如蜜糖般甜。
“皇上是真的宠贤妃娘娘呢。”庄嫔在我耳边道,“入宫这么久也未曾见过皇上,原是妾姿色不足,留不住皇上的心。”
提到姿色二字,我的目光不自觉放在她胸前……
咳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以色侍人,又能得宠多久呢?”庄嫔笑了笑,冷哼一声又道。
“今日贤妃生辰,就别提这些了吧。”我委婉地对她道。
这话并不讨喜,庄嫔虽然不再继续,但眼中的不屑还是掩盖不住,半晌之后也许觉得无聊,又起身凑到了皇后跟前去。
皇后身着明黄色宫装坐在皇上不远处的位置上,贤妃则得了恩典得以伴君侧,皇后见到庄嫔上前,也仅仅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表现得多亲热。
进宫这个月以来,总觉得人人都挂着笑脸,背后都悬着刀子,像庄嫔这种,则直接把野心写在脸上,也算是直接。
借口醒酒往外走去,我突见戏台后有个人影,脚步匆匆,锦袍猎猎,侧脸轮廓十分熟悉。
4
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两月前被我截在廊下的邹霖吗?
看到这我可就不困了,独自抽身离开,跟着匆匆迈步而过的“长公主”邹霖,凉亭外无人处,终于快步走上前拦住他。
邹霖难得出现,他连名字都很像公主,真不能怪我搞错。
“等一下!”我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道,“不好意思。能不能稍微停一下。”
他脚步一顿,目光一凛,这身高站我面前,其实挺有压迫感的。
不过,他长得是真的漂亮,是带着英气凌厉的那种漂亮。薄唇微抿,眼睛线条干净利落,眉目如远山般清隽,就这么简单的抬眼挑眉就有点传说中倜傥的味道。
“贵妃娘娘——”身旁的侍从想上前拦我,却没他轻抬手制止了。
只见邹霖微微颔首,周边的人均退开几步守在不远处,连跟着我出来的婢女也被带离。
“抱歉,那日无意冒犯,你放心,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信誓旦旦道。
他眉头短暂地皱了皱,目光渐渐地转移到我拦住他的手上,带了点笑意道:“贵妃娘娘,你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也没把手从我身上拿开。”
哈?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放在他的胸前,实在是为了拦住他不得不为之。
额,本宫不是故意的。
我讪讪地笑了笑,收手退后半步保持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清凉的御花园竟然一点风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只有我一个感到面红耳赤,惶惶不知所措。
“不过,你现在的身份不是长公主,金枝玉叶吗?”我试探性地问道,不然他今日一身正常些的打扮,我差点就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呢?”邹霖俯身目光与我平视,声音微微上扬,放缓时的声调仿佛能蛊惑人。
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无意间对上他那双放柔了几分的清冷凤眸,心尖一颤。
真的,别这样引诱我,我容易沦陷。
“我觉得,你若是穿宫装,必定比她们都好看。”我实诚地指了指方才御花园唱戏的地方,那里聚集了不少美人。
他眸色微微加深,站直了之后敛了笑意,淡然地对我说出了那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要什么金枝玉叶,我要权倾朝野。”
5
我觉得他可能单纯想吓吓我,权倾朝野什么的,我实在是没当回事。
“我问你个事,你上战场的时候会不会因为长得太漂亮要戴个狰狞一点的面具,不然好像对敌方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兰陵王的故事确实是这么告诉我的。
“贵妃娘娘,话本不要看这么多。”
他戏谑地道,而后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扶正了我发间的步摇,那是刚刚跑得太急而有点歪斜的金托底宝石步摇,细密的黄金流速簌然摇动,泛起了细碎的金色涟漪。
“所以,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
不然就他这样上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长公主不是公主。
“帐内排兵布阵,无须上前线。”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分明藏着无奈。
所以这就是他这么容易藏住秘密的原因之一?
“那……你来这不会是给贤妃贺寿的吧?”我支支吾吾地问。
邹霖短暂地皱了皱眉,迷茫地看向戏台子的方向,仿佛一时间想不起我说的是谁。
“没事了,当我没说。”我连忙补充道。
看着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我想了想后将头上那对步摇拿下塞到他手心里,匆匆忙忙地道:“抱歉,我得先走了。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看见你,这对就先步摇送你当赔罪了,而且我总觉得你比我更适合。”
我塞完步摇就跑,丝毫没有给他还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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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里已经快进到了众人轮流敬酒的环节,几杯酒下肚,贤妃一张俏脸蛋染得红晕晕的,皇上则是端起酒杯,一开始只是小口小口地抿着,到后来不知贤妃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竟也开怀大笑,一杯饮尽。
“娘娘,我们也上去敬一杯吧,就算是讨个彩头?”
庄嫔在皇后处讨了个没趣之后又坐回了我身边,不断撺掇着我一起上前去。
我只能拿起桌上倒满了的酒杯,嘴角牵起一个昨晚对着铜镜练了十遍的得体笑容,跟着庄嫔上前。
庄嫔说了几句场面话,皇上也很给面子地端起酒杯,一杯下肚。
轮到我了,我本来一腔官话都准备好了,但尚未来得及讲就听到身后一阵喧嚣,伴随着玉贵人的尖叫声、酒盏的碎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大殿内顿时乱成一团。
我不自觉地回头一看,只见我背后的戏台子飞身而出一刺客,刺客蒙面,手中拿着锃亮锃亮的匕首直直地往端坐上首的皇上刺来。
得益于强大的求生欲,我往侧走了半步想躲开这匕首,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下一秒还是有一道寒光过,手臂上插着我躲之不及的匕首。
原是方才站我背后的庄嫔下意识将我一推,不仅让我帮她挡下了这刀子,还成功地让本人形成了一个飞扑而来为皇上挡刀的姿势。
再抬首,是皇上那震惊而饱含感动的眼眸。
刺客仿佛还不甘心,回手掏出另外一把刀就往皇帝身上刺去,只是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他一掌击飞,重重地跌落在台阶下,口吐鲜血。
“贵妃!”皇后率先喊了出来,那略微尖锐的声音夹杂着喧闹,吵得我脑瓜疼。
皇上怒不可遏,目光极冷。
在此刻,贤妃也适时惊吓过度晕了过去,倒在皇帝的怀里。
“皇后娘娘,臣妾没事……真的。”我强撑道,但是手边汩汩的血让人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其实我更想说,庄嫔下次有本事别往我身后躲,我也挺怕死的……
但这不是目前最严重的问题,问题是,贤妃都晕了,我为什么没晕过去?
7
明明我才是受伤那个。
理论上,我都伤成这样了,应该是要晕倒一下的。
毕竟,清醒地看着现场这么多人围上来看我的狼狈样子,不尴尬吗?
他们尴不尴尬我不知道,反正我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感觉已经抠出了整座宫殿了。
接下来就是自然而然地,刺客被制伏在地,而众嫔妃仍旧心有余悸,大多脸色苍白,楚楚可怜地停留在原地。
“还愣着做什么!传太医!”皇上顿时额角青筋暴起怒道。
庄嫔颤颤巍巍地扑倒在我面前,“娘娘,您怎么这么傻,不顾自己就冲上去了?”
说完之后,她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地就往我手背上掉。
她不哭还好,她一哭,我的婢女也跟着哭,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这是我的头七。我……我还能说什么?抬起手给她一耳光然后跟她说下次有本事你来帮忙挡刀?
传太医的小太监估计还在路上,但我已经疼得满头都是冷汗。
人生总是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比如皇上现在一手揽了晕在他怀里的贤妃,面前又是手臂被扎了一刀的我,他应该要怎么办?
皇上眼底有一瞬间的犹豫,目光微有闪烁,开始拿不定主意该怎么选……
选个屁。
我怎么可能让他选!
万一他当场抱起贤妃先走,那我不是丢人丢大了?
越想越窒息,伤口的疼痛不仅让我不太想晕,还更清醒了,清醒到脑海里已经模拟了十次万一皇上先抱走贤妃我将会面临怎样的流言蜚语。
于是我索性自顾自地扶着婢女的手站起,在众人的惊异眼色之下,我还走了两步。
8
“不碍事的,匕首比较短,只是扎了肉,你看下臂和手抖还能动……”
我意图向围观的人努力地解释一下,但很显然现场没有人理会我。
离这最近的是皇后的椒房宫,我强忍痛意坐着小轿到椒房宫的偏殿,等待太医的到来。
因为太医诊治不便外人在场,于是皇后只能先下令众嫔妃先各回各宫,皇上则是命人继续搜寻宫中刺客,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坐在偏殿没多久,太医就来了,后面还带了个很要命的人。
我才从被围观的窘迫中缓过一口气,实在是没料到一个刚见面不到半个时辰的人,竟然又来了,我才没讲多久的那句“以后不知还会不会再见面”马上就成了笑话。
那时候我正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毕竟胳膊已经有点快麻木了,看到某人一进门就差一点从榻上滚下,让本就不乐观的伤势雪上加霜。
邹医院的官服拎着药箱,从容跟着太医和几个小医官走进门,熟稔地在我眼皮子底下排开一堆瓶瓶罐罐剪子刀子,目光毫无波澜,就像不认识我一样。
皇后知道太医来了也匆匆忙忙走进,面上挂着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关切,“朱太医别耽搁了,快帮童贵妃看看伤势!”
老太医瞧着我上臂的伤口,端详了半晌之后点了点头,凝重地道:“回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这匕首,需要先拔出来。”
……哈?
这玩意不拔出来,给我留着过年吗?
说完之后,老太医就摆了摆手,后排的医女上前帮拿着小剪子帮我剪开衣袖,剪子锋利的刀刃才刚刚靠近,我就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寒意直钻心底。
皇后此时也走出屋里,到正殿去候我的消息,整个偏殿安静得有些过分。
干涸了的血迹黏着刀刃边的衣料,剥下来的时候就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疼,让我实在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眉毛都要拧成一道了。
我敢打*,就算我方才当场晕厥,现在这拔刀的疼意也能把我硬生生地唤醒。
“把剪子给我。”
声音响起,我就看到本是负手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邹霖上来了,医女立马恭恭敬敬地递过手上的剪子后退下在一旁,眼底还有瞬间的惊恐和慌张。
接过剪子的邹霖,就继续剥我手臂上的衣服,我看着他这张俊脸咬牙切齿地道:“长公主,您的手伸得比我想象中的要长。”
他倒是不以为然,反而摁住我的肩膀,“别乱动,不然待会再被扎一次就别怪我了。”
说的是人话?
“轻点,疼。”我已经忍不住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真的还以为他的动作能缓下来。
可惜他置若罔闻,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还是利落地剪下衣服,然后试探性地按了按匕首周围的皮肉。
“是真的疼。”我再次咬着牙强调了一下。
邹霖眉毛一挑,稍微斜睨了我一眼,目露微嘲,“还知道疼?扑上去挡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么疼?”
他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但碍于周围人多又不敢大声嚷嚷,只知道嘟囔一句:“谁知道我这么倒霉被推了一把?我就知道出门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肉里的匕首动了动,只听得他突然笑对我说:“乖,等下我数到三的时候就拔了它。”
他的突然温柔让我有瞬间的猝不及防,只知道点点头应允。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奢想过这辈子能被他这么温柔地哄两句,真正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居然心底是一丝龌龊的欢喜之意,就算再被扎个三四刀也值了。
“三,”邹霖如是数着。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他再数两个数就把这该死的玩意拔掉。
只是下一刻,我肩膀处的匕首蓦然一空!
说好的三二一呢,敢情他在玩我呢?
这股剧痛再次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带着攒下的几分欢喜之意也全部蒸发,只知道干瞪着他,他一把将匕首精准丢到几步之外的托盘之中,看得我后槽牙都快磨碎了。
9
这样说吧,邹霖给我的感觉时不时还不一样。
当他一身衣裙发髻带簪的时候:姐就是女王;
当他一身锦袍玉冠高束的时候:爷就是阎王。
我只顾看着他漂亮得近乎完美的脸庞,忘记了医女们在我伤了的手臂上把方才摊开的瓶瓶罐罐布条伤药全部用上,邹霖突然也转头,我跟他的目光撞个满怀。
碍于我这人比较心虚,我立马别过头躲开他的目光,百无聊赖地看头顶雕刻精致的悬梁,因为手臂太疼又,实在是勾不起半点睡意。
包扎总算是完了,她们再努力一点,我这就跟酒楼里面腌制入味的羊腿差不多了。
太医跟我唠叨了一堆要注意的事,类似饮食清淡云云,说完之后他自觉可以离开了,于是看了一眼邹霖,只见邹霖抬手阻止他。太医心下明了,带着人退至门边,却不推门出去,以免引起外头的皇后注意。
“方才朱太医叮嘱的都记下了?”他俯身问我,俊脸在眼前瞬间放大了数倍。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我又想起个事,指了指站在门边等待的太医和其他人,“那他们……”
“这个不会影响你养伤,少操心。”邹霖道。
行吧,我就当他医院里,也懒得去问问什么他会出现在这儿。
“不过,我手上这事,不会是你找人干的吧?”我见他凑近再看了一眼我的伤口,趁机坐起来单手抓住他的袖子问道。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立马就知道我说错话了,毕竟在这种时刻专门提哪壶不开的水也就只有我会了。
桌面的蜡烛闪烁不定,斑斓的灯光映落在他的眼里,眸光深幽。
“我像是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既然如此我就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差点以为你说权倾朝野是认真的了。”
邹霖听后轻笑一声,似是轻嘲,旋即站直准备离开。
看着他昂然远去的背影,我还有句话本想继续问,但最后又没敢问出口。
毕竟问以后还会不会再见到这种话没什么意义,见到了又能怎样?反正又得不到。
10
再晚些时候,皇上特意来看了一下我的伤势,跟我客套了几句场面话。
除此之外,他还命身边的太监赏赐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像是点翠赤金发簪,双环翡翠镯子,还有几块羊脂玉。不过看到匣子里那支晶莹剔透的红玉髓步摇,我就会不自觉地想到那时候在御花园塞给他的步摇,颜色差不多,只是款式要精致许多。
只是我被这伤弄得无精打采的,看这些礼物也提不起兴致。
皇上也只是用了半盏茶就坐不住了,心里可能挂念着刺客还有贤妃,微微颔首对我道:“那你好好休息,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我也是个会读眼色的人,立马就扯出一点笑意道:“皇上早些休息,臣妾就不送了。”
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立马起身朝殿外走去,明黄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人也很快消失在面前,屋内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娘娘,为何不再留一下皇上?”婢女彩芸等到皇上的身影彻底消失,立马疑惑地问我。
我示意她顺带帮我揉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才道:“皇上的心摆明了不在本宫这儿,况且今日是十五,按照祖宗的规制他只能往皇后宫中。”
不知为何,明明是亲兄弟,他的背影和邹霖的也不太一样,皇上的背影多了几分疲惫和沉重,像是有什么压得他异常乏累。
“娘娘,今天帮您包扎的那个太医像是新面孔,奴医院,从未看到过他。娘娘是不是认识他?”彩芸又继续道。
我拿蜜饯的手一顿,含糊地道:“不认识,他很像我之前遇到的一个故人,所以多问了几句而已。”
医院的老太医和医女真的守口如瓶,不然谣言散开了确实是麻烦。
在我养伤这两月内,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邹霖,就算有意无意去打听了他的近况,也并没有探出些什么,只有零零星星一些真假莫辨的传闻。
邹霖又像是众人口中所说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长公主,若非什么重要场合,那基本就像是查无此人,消失在大伙的视野之中。
过完了整个春天,后宫中终于传来了些好消息,贤妃有孕了。
11
本只是初夏,没想到御花园的荷花已经开了,凉亭里,庄嫔正在冲泡新茶。
茶香悠悠,食盒内用金片隔出了一个个梅花状的小格,每个格子都放了两枚精致的糕点,其中的玛瑙白玉糕,莲藕蜜糖糕还有酥酪奶豆卷,都是庄嫔宫里的小厨房最出挑的点心。
“娘娘,妾看着这夏日是越来越热了,方才初夏太阳竟然如此辣人。”庄嫔递了一杯茶给我,叹了口气才道。
“你宫中冰块份例不够了,就变着法子向本宫讨吧。”我调侃她道。
她不像是贤妃一般颇得圣眷,家世也算不得顶尖,在这宫中确实是难出头些。
虽然我自己过得也不如贤妃和皇后,但多少背后还有爹爹撑着,不至于太艰难。
“娘娘,您看妾是这样的人?”庄嫔娇嗔一句,就差把缺冰块写在脸上了。
我开始的时候本以为她会顺势投靠皇后,谁知她又频频往我这跑,让我一时间搞不懂。
“对了,你知道长公主邹霖吗?”我顺口问了一句。
庄嫔秀眉一皱,“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知找什么借口,只能借吃奶豆卷的空档想回避她这个问题。
“长公主自从皇上登位后,不知为何从不问世事,若非是万寿宴,宫内外见过她的人就更少了,何况是关于她的消息。不过说起来,那时候宴会隔着帘子见这位公主,样貌当真是一等一的好,和当今的贤妃娘娘比起来,妾猜,定是丝毫不逊色。”
不问世事?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是容貌毫不逊色倒是真的。
“但妾听闻,皇后娘娘有意为长公主选驸马。”
噗——
我下一秒确实是就被呛到了,还没来得及咽的茶水几乎全部喷了出来,吓得庄嫔脸色一白。
“娘娘,妾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我连忙摇摇头,笑得抑制不住,“选驸马?皇后是认真的吗?皇上怎么说?”
庄嫔被我的笑声弄得不明所以,只能迷迷糊糊地道:“皇上说,此事由皇后做主即可,还说看看长公主的意见。娘娘,此事到底为什么这么好笑?”
我摆了摆手,轻咳几声掩饰了一下我的尴尬。
“没什么,那个,选驸马一事什么时候开始?本宫想去皇后那凑个热闹而已。”我又拿起一块奶酪卷,“那长公主会进宫吗?实在是很想再次一睹长公主美貌。”
庄嫔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趣,正想说下去的时候,突然瞥见拐角处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走在前面的是进宫三月以来风头无两的贤妃,身后跟了不少侍女。
贤妃还未靠近,我跟庄嫔对视了一眼,示意侍女将石桌收拾得周正些,茶水也备着。
等到贤妃终于靠近了,我和庄嫔依旧在聊着,只是话题已经扯到了天边去。
“哟,两位妹妹今日怎么得闲在御花园乘凉?真是好兴致。”贤妃娇笑一声朝我敷衍地拜了拜,庄嫔则立马站起行了个礼。
随后,她的侍女将软垫铺在凉亭的靠椅上,另外的侍女则是放下茶水果盘,还有一些她惯用的点心,之后贤妃才慢悠悠地落座,一番阵仗下来堪比皇后出场。
12
“不知二位妹妹在聊些什么?本宫在屋里待久了,正想着找人聊天解闷,实在是巧了。”贤妃悠悠地道,而后半倚着软垫捻起茶盏盖子,抿了一口之后又继续,“贵妃妹妹的手臂可有好些?”
我微微笑了笑,“已经无事了,医院寒玉冰蟾膏,一直都有人送来,现下不留疤了。”
贤妃秀眉一蹙,“妹妹,医院的寒玉冰蟾膏极为稀有,上回烫了手腕遣人去讨,那边倒是说已经派完了,没想到全在贵妃妹妹这儿。”
她这么说我就感觉受宠若惊了,皇上看起来也没把这么多心思花在我这儿,医院也不免是个看人脸色的地方,谁得宠些就会赶着上前讨好。
本来想说要是她需要,我那剩下懒得用的几盒药膏都给她送过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贤妃这胎金贵,我还是需要谨慎再谨慎。
“贤妃娘娘今日的妆格外光彩照人,这螺子黛可是难得的珍品,皇上就这么赏了,着实让人羡慕呢。”庄嫔也是个机灵的人,立马就岔开了这个药膏话题。
说到螺子黛,贤妃的脸色顿时又红了红,“皇上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特意赐了恩典罢了。”
她说完还轻抚小腹,娇羞一笑。
我和庄嫔面面相觑,突然觉得这个话题也挺好,至少扯不到自己身上。
随后这个凉亭又挤进来了两位妃嫔,卢贵人和昨天刚刚被晋升为妃位的容妃。
容妃在皇上潜邸时便伴在身侧,卢贵人则是今年和我一同进宫的,就住在我未央宫偏殿。
这种场合稍有不慎就会十分尴尬,但话题也大多在贤妃身上,加之庄嫔圆滑,场面才没有冷下来。
“对了,听闻皇后娘娘要给长公主殿下选驸马,届时朝中才俊都会在永明殿。”贤妃突然道。
她说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上回妾有幸隔帘子瞧到一眼长公主,样貌是一等一的好,可惜不知为何这么晚还没商定亲事,真是不知会便宜哪家男子。”容妃掩面笑道。
庄嫔也笑了笑,“不知过几日是否有幸能再睹长公主芳颜。”
本来我是内心很平静,但一想到邹霖那张上妆贴花钿后绝美的脸,又忍不住勾起了点笑容。
“贵妃娘娘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不说给姐妹们听听?”贤妃打趣我道,还挥了挥手让侍女上了点心,整张石桌上皆是贤妃所带的吃食。
我摇了摇头,敷衍着道:“只不过是想起些往事,没什么特别的。”
卢贵人的位分低,躲在角落一边不肯出声,只知不断喝茶水,连伸手拿点心都有些犹豫,我干脆随手把奶豆卷和酥饼都放她面前,她顿时朝我笑了笑以示感激。
“贤妃这胎可安稳?妾早些年怀二皇子的时候,辛苦得很。”容妃忍不住提起了育儿往事,宫中现下也就两位皇子加一位公主,容妃的二皇子现在已经开始启蒙。
既然一扯到子嗣,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夏日的雨说来就来,没待一会之后就起了风,午后本是阳光明媚,一时间就阴了天。
这天气正合我意,借着下雨找机会各回各宫。
13
卢贵人跟我一起走回宫中,她怯生生地跟在我后面,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贵妃娘娘——”她在踏入了未央宫之后突然喊住我,我回头看她有点踌躇,于是便示意她先进屋里说。
她的表情有点微妙,我的右眼皮适时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先坐吧。”我示意道,手上习惯性地拿起羊脂玉牌把玩,这块玉牌已经被我把玩得通体剔透,洁净温润。
卢贵人直到坐稳了都还在踌躇,犹犹豫豫地对我道:“娘娘,妾有句话……”
“当讲不当讲都到这了,讲一讲又何妨。”我打断了卢贵人接下来的话,转头看着她。
她今日只是身着低调的蓝色宫装,梳了一个清雅的发髻,用了几支嵌珠银簪点缀。
确实是素净了些,在众人之中便很容易被埋没下去。
“妾有一猜想,长公主有可能并非女子之身,此事贵妃娘娘可曾听说?”卢贵人突然道。
我心里倏然一惊,但面上只能装作不明所以,“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
“妾在万寿宴那日见过长公主一面,当时风吹落面纱,惊为天人,令妾久久不能忘怀此面容。”卢贵人的话中不乏对邹霖的赞赏,其实她说的我也经历过,就是当时在廊下见到他也是这般震惊。
但我只能故作不知,无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他。
“然后呢?”我继续问道。
“只是公主她当时独身进了玉明宫偏殿,妾因好奇跟着上前去想再看看。但后来等到长公主再出此偏殿,居然就已经换成了男子模样。妾敢保证绝对没有看错,而且观起面容轮廓,极其相像……不,必定是同一人!”
卢贵人说着开始情绪兴奋起来,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激动。
但,我还是不明白她跟我说这个的意义在哪里。
就算我知道邹霖不是公主,那也不能做什么,我总不能说去皇上那里嚼舌根。
卢贵人说完之后,还试探性地看了我一眼,见我面上并未起太大波澜还感到有点失望。
失望就对了。
我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悠悠问道:“本宫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跟本宫说这件事情?”
“娘娘,实不相瞒,您受伤那日妾似乎又见到了长公主……”
她终于说到了重点上,让我悬着的心,更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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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受伤那日,妾无意中瞧见他随朱太医从娘娘的屋中走出,不知娘娘看见了吗?”卢贵人继续问道,默默抬首看向我。
这……百密一疏?
不对,应该是说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个好事,想埋没在人群之中都挺难。
我没说话,只是拿起茶盏,捻起盖子轻叩了边沿,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似乎她吓得心头一跳,连忙收回目光不敢继续看我。
“你这是在试探本宫,还是怎样?”拿这事情要挟我吗?
我抿了一口茶,尽量让自己平静些,看起来喜怒不辨。
卢贵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提着裙摆跪在我面前,“娘娘,妾不敢。妾只是好奇……”
窗外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下出了雨,本来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没过半盏茶就突然变成了瓢泼大雨,带着湿气的风从支起的半扇木窗灌进,冰凉冰凉。
我俯下身,轻声在她耳边道:“不要好奇,知道太多在宫里并不是什么好事,对吧。”
她身形颤了颤,应该听出了我的话外音。
卢贵人现在的呼吸有点急促,我坐直了又继续道:“你说的事情本宫不清楚,但就算此事为真,本宫也只能劝你谨慎行事。”
谨慎行事,最好当做不知。
说完之后,我示意彩芸扶她一把站起身来,她朝我拜了拜之后道:“妾明白了。”
她最好是真的明白了,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替邹霖圆这事,难不成灭口?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我随口问道。
她立马摇头,“此事妾仅对贵妃娘娘说起,旁人从未提过。”
“行吧,你先回吧,本宫就当从未听见此事。”
我按捺住内心掀起的波澜,装作对此事毫不关心。
邹霖真的是……这让我该怎么圆谎?
脑仁疼。
15
今天是为长公主选驸马的日子,皇后还特意借了个赏荷诗会的名头,在永明殿召集了不少朝中青年才俊,送过来的画像也不少。
粗略地翻看了几卷,确实都是好相貌。
皇后不知为何特意邀了我一同到永明殿诗会去,事后想了想,约莫是宫中高位妃嫔不算多,贤妃有孕不宜劳累,容妃要看护着二皇子,那剩下的就只有我跟她了。
我到永明殿后侧的时候,传说中神秘的长公主已然到了,她坐在屏风之后,宫女流水奉上软垫和鲜果,还站在后头慢悠悠地扇着风。
她面前的这扇屏风仿佛能将殿前的喧嚣和嘈杂隔绝在外,自己则在后头悠然乘凉。
庄嫔低声地对我道:“长公主的性格比较孤僻内敛,是不是得小心些以免惹得她不快?”
“不会,他都到这儿了,还怕什么不快。”我随口道。
“嗯?”庄嫔愣了愣。
我意识到说错话,连忙圆场道:“咱们可以离她远点,在这边看看画像就成。”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得太明显,回首的时候好像看到坐在屏风后面的人微微侧头,我还眼尖地瞧见了屏风后那人发髻上的一对熟悉玉髓步摇,随着她的动作碎石如星闪烁,金丝流苏也微微晃动,衬得整个侧颜透出馥郁的皇家贵气。
“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看上去不好相与,会不会和公主在一起久了都变得清清冷冷的。”庄嫔随我的目光也看了屏风后的人一眼,之后小心翼翼地在我耳边道。
我心思倒是没放在冷脸侍女身上,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
殿中的人越来越多,皇后也在上首主持赏荷和诗会,而我最多算个撑场面的。
这次来的人之中有两位备受瞩目,第一个是寒门子弟却高中状元的段昱,天资毓秀,一表人才,未来朝廷栋梁;第二个则是兵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林章,出身名门,英俊不凡,已有战功在身,皆是尚未娶妻。
这个奇怪的窘境,邹霖应该会自己想办法的吧?
正边拿着两人的画像边发呆,突然就听见皇后在上首对我道了一句:“段公子确实是文采斐然,不知贵妃觉得如何?”
我心下茫然,姓段的说了什么?
但官话这种东西,就是用来应付这种场面的。
“皇后娘娘觉得极好,那必定是万中挑一的人儿。”我对雍容华贵的皇后温和地道。
说完之后,皇后朝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顿觉有些不妥。
她刚刚问的……不会是段昱作为驸马如何吧!
那肯定是一点都不合适好吗?我的心拔凉拔凉的,恨不得掐大腿一把。
等到诗会过了一半,我借口走出了永明殿,试图让外面的风把脑子吹得清醒一些。
没走两步,我余光突然瞥见了有一侍女朝我走来,面上表情就像是别人欠了她万两银子似的,脸上封了一层冰霜。
这人我知道,就是刚刚庄嫔跟我提了一嘴:长公主身边看起来不好相处的侍女之一。
“贵妃娘娘,我们家殿下有请。”她很规矩地朝我行了个礼,声音毫无波澜地道。
我回头望了一眼正举办诗会的大殿里,这人不是还坐在原地吗?
16
“你确定?”我眼角微抽,不可置信地道。
她已经摆出一副请的姿势,我不得不跟着她先走几步看看。
“怎么称呼?”我一边走一边问她道。
她恭敬地给我回了一句:“奴婢清絮。”
玉明宫几乎是整个后宫仅次于冷宫的地方,在东六宫的一角,之前是先帝废妃居住的地方,慢慢地便鲜少人踏足。
踏入这座宫殿,此处跟我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没有墙角地缝疯狂钻出的野草,也没有尘土堆积虫蛀梁子,而是意外地被修葺得整齐,宽敞宏大。
“娘娘请。”清絮带我至正殿门前脚步一顿,不再继续跟我走下去。
我站在主殿面前有些犹豫,但听到了里面有人对我说道:“愣什么?里面会有怪物会吃人?”
真的是,邹霖。
就算未见着人,这有些欠打的语气我也能听出了。
提起裙摆迈步而进,那人就坐在不远处,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轻靠在椅子上,坐姿随意,却也是一副优雅的样子。
我多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俯身看着他,“你不是在外面诗会吗?什么时候摇身一变,又到这儿来了?”
他戏谑地看着我,突然猝不及防地站起身,反手把我摁到他方才坐着的椅子里面,“童嘉涵,看戏看得很开心,嗯?”
最后一个字,他格外地把语调一提,气息温热,语意吓人。
“没……没在看戏,听闻你要来,我就来了。”我强撑着,嘴硬道。
他微微颔首,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没见两月,竟也认不出我了。还是说,看画像和段公子看入了迷,根本就没想着往屏风后看一眼?”
开什么玩笑,这都什么跟什么?
就问方才整个大殿之中,有谁能比他长得漂亮?
“那位段公子,乍一看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吧……”
我试图辩解,话说半截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是一点点危险的弧度。
“但是他仔细一看,那还不如乍一看呢。”我咽了咽口水,连忙补救道。
但他明显半信半疑,眉梢越扬越高,“是吗?那你在想什么?”
我开始感觉有些别扭,但他的手还按着我的肩膀,唇边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俯视着我,不容反抗地把我一丝一毫的僵硬别扭和不自然都收入眼中。
“就是,在想……突然好想你。”
我怯懦地道,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心虚,声音如蚊,甚至不确定他能不能听见。
其实哪有什么突然好想,就是一直记挂着,念念不忘。
17
这两月来,手臂上的伤好了许多,但总归是觉得少了点什么。邹霖的消息向来是少之又少,若不是碰见过,也被他拔匕首的时候吓到过,我几乎都要觉得没有这号人。
邹霖定定地凝视着我,眼里还有点点难以名状的情绪,眸子的墨色愈发纯黑沉静。
说出来之后的我不但没能舒一口气,反而心跳如雷,呼吸急促。
不知是不是殿内窗门紧闭,我还感觉有些神志不清,灵*仿佛在挣脱,漂浮着离开身体。
说到底,我也从来不奢求他会回应我,如果我在入宫之前遇到了他,我定会奋不顾身地去追求也好,纠缠也罢,但到了现在一切都有点晚了。
终于我顶不住了,试图拨开他的手:“先走了,你有替身,我可没有。”
离开的时间长了,就算皇后不问起,庄嫔也难免多嘴几句。
只是邹霖不仅没松手,反而握着我的肩膀,本就俯身靠得只剩半尺,这会是更近了,我只能鼓起勇气继续道:“今日见你一面我就满足了,再往后的事情也不敢想了。”
提到往后二字,我心头更加沮丧了。
我的话让邹霖敛了笑意,大手缓缓抚上我的侧脸,片刻后竟落下一个轻吻,“为何不敢想?”
说完之后,他直接扣住我的后脑,手顺着脊背而下,“嘉涵,往后的事情你尽管想,指不定都成真了。”
男人语音舒缓,一字一句,再清晰不过。
我被他揽在胸前,心中乱作一团,但我太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为何那时会出入宫中,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皇后突然就说要给一个存在感极低的长公主选驸马,不知道他以后想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今天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之处……
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背后藏了很多东西,不止是我,那是大多数世人都无法知晓的东西。
至于方才说的往后一事则更是荒唐,我早已嫁入宫中,怎么配跟他谈未来不着边的事?
脑子越来越乱,总的来说,我这份喜欢还是太莽撞了。
想到这,我开始有些发慌,伸手推开他一些,语无伦次地道:“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不合适,不合情,不合伦理……”
邹霖任由我轻推开了他,慌乱地站起来,然后不管不顾地快步走出殿外。
我像个缺乏空气快要窒息的人,狠狠地呼吸了几口,试图缓解一下狂跳的心。
“娘娘可还好?”外面守着的清絮微微皱眉,见我推门而出才问道。
我摇摇头,总感觉还有些狼狈。
外面的骄阳开始刺眼,还有几丝热风拂过发间,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脸还在发热,这股热意一直延续到了耳后根去。
18
我回去的时候,在赏荷诗会正热闹,不少人都迈步到了御花园的荷塘处。
皇后主持大局绰绰有余,现在人都在湖边。
夏日的荷花布满整个湖,荷叶碧绿如翠,粉荷娇羞可人,白荷温润如玉,随着风起伏舞动。
“娘娘是不是喝多了果酒,怎地脸这么红?”庄嫔关切地道。
我本想抬手摸一下脸,但又怕自己看起来太不自然,只能含糊地道:“也许是吧,方才到外面坐了一会才好些。”
“今天本朝状元郎可是出尽了风头,连林家那位大公子都被他压了一头。”庄嫔接着道。
“果然是年少有为。”我感叹了一声,“彩芸,你通知一声皇后娘娘,本宫身体不适,就不去湖边,免得坏了大伙的兴致。”
庄嫔担忧地道:“娘娘,您不去的话,这会不会不太好?”
“实在不必了,本宫就不和皇后娘娘抢功劳了。”
我慢慢走回未央宫中,才一进宫门庄嫔就惊呼出声,“这不是长公主身边那个……”
她话还没说完,我的余光就已经瞥到了清絮,心里顿时一惊。
这丫的不会来得那么不合时宜吧?
“见过贵妃娘娘。”清絮面无表情地朝我行了个礼,然后跟在我身后。
我舒了口气,看起来她应该只是来传个话而已,“你家主子有什么事么?”
“不是,主子说,奴婢暂时跟在娘娘身边,受娘娘差使。”清絮不卑不亢地道。
大可不必。
我内心嘀咕了一句,然后转头跟满脸震惊的庄嫔道:“晚些再跟你聊,现下本宫有事要忙。”
庄嫔嘴唇张了张,似乎要问什么,但是又没有问出口,只能先带人离去。
我招了招手示意清絮先进来,让彩芸去屋外守着,以防有人进。
“你家殿下又想做什么?”我躺倒在榻上,累得连优雅都懒得装。
“主子不想做什么。”她站在我面前道。
“他不想做什么那让你来这儿做什么?”我说完,才觉得这话有点烫嘴。
清絮:……
她眼角抽了抽,本来毫无波澜的面上终于有了点松动,可能是觉得我这人比较难沟通。
“行吧,你爱待就待这儿吧,未央宫也不怕多养个人。”我翻了个身站起,走到梳妆台边卸下一支步摇,清絮还愣在原地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
等到我拿起梳子的时候,她突然上前两步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咬着下唇。
“求贵妃娘娘,帮帮我们家殿下。”
这又是什么情况?我沉默了,微微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清絮深呼吸一口气,不自觉地握紧了拳,骨节都在泛白。
“当今圣上,想要我家主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