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都机场高速上,一辆银灰色轿车飞驰着。方卓手握方向盘,转头看了一眼副驾的林堔,她正跟后座的双胞胎妹妹林浅有说有笑。他们可不是去旅游的,而是送林浅出国深造。
三个月前,刚刚从H大硕士毕业的林浅,当着未来姐夫方卓的面,宣告了自己公派留学的事。林堔听闻后,就好像是自己要出国一样开心。方卓倒是实惠,直接表示,当天她俩可以随便买任意吃,他埋单。
林浅向来心直口快,说:“学长,得亏你是我的准姐夫,不然,我绝对把你撬过来,变成自己的男朋友。”
林堔了解妹妹的性格,也不计较。她俩虽是双胞胎,性格却不一样,林堔静若处子,林浅动如狡兔。
方卓第一次认识林浅时,是在和林堔确立关系之后。但是,他当时并不知道林堔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那天,他被H大请去,作为优秀校友为学弟学妹演讲。方卓虽然只有三十四岁,却已经在律师界声名鹊起,尤其是为新锋传媒打赢和诺瓦的那场官司,更为他积攒了名气。
重回母校,方卓倍感亲切,演讲完后,他没有立即离开,沿着荟萃湖边的林荫小路散着步。
林浅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突然站在了他面前。他以为是自己的女朋友林堔。
“林堔,你怎么来了?”
“学长,你认识我姐?”
方卓一头雾水,“你姐?林堔,你搞什么*?”
林浅哭笑不得,“我叫林浅,在读硕士,林堔是我姐。”
方卓不信,当面拨通了林堔的电话。结果才知道,林浅所言不虚。
正是那天,林浅才知道,堂堂H大的大才子,竟然是自己未来的姐夫。她有些惊喜,又有些失落。
她对姐姐说:“你藏的也太深了,都谈了两年多,竟然瞒的滴水不漏。咱妈知道吗?”
林堔摇了摇头。
林浅很快转移了话题,八卦道:“按理说,方卓能看上的女人必定是有学识的,而你……”林浅想说而你只是个高中生,可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妥,忙改口,“像咱们这样的路人甲,他怎么能瞧得上。”
林堔淡淡地说:“他又不是神。”
“你是不知道,他就是我们法学院所有女生心中的男神。”
“姐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可不是让你追男神的。”
林浅眉毛一扬,不服气地说:“你看我像是给你丢人了吗?”林浅不罢休,一副催婚的口吻,“你们为啥不结婚,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绝版男神,还不赶紧扯证。”
“我们有五年之约。”
林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追问是什么约定,林堔却讳莫如深。
2
送走林浅,五年之约的最后一年也即将到来,方卓开始筹划起婚礼的事。林堔笑他有点太着急,方卓佯怒,威胁她别想反悔。
“我没反悔,就怕你坚持不到。”
方卓笑了,“我要是坚持不了,四年前就不会签这份契约。”
“别吹牛了,当时我可是要签七年的,是谁嫌时间长,非得改成五年。还说七年之痒是因为只有婚姻,对真爱无效。”
“七年太长,我担心你跟别人跑了。像你这么貌美又善良的果汁西施,很多人可都虎视眈眈呢。”
林堔听罢会心一笑,笑完了,盯着方卓出了神。
说起五年之约,那是被方卓表白之后,林堔提出来的。
林堔独自经营一家五米见方的小果汁店,就座落在方卓公司的写字楼下。她的果汁货真味美,生意很火。那几年风行奶茶妹、豆腐西施这些噱头,林堔也被好事者冠以“果汁西施”的名头。
方卓工作累了,总爱来到店里,要一杯苹果汁,和她随意聊几句,便觉得轻松许多。
就在他们认识一年多的一个晚上,那个偶尔会来纠缠林堔,自称富二代的男人,喝醉了酒,对她语言轻浮动手动脚。方卓正好在,顿时怒从心起,三拳两脚就把那人打趴了。
那人挨了顿打,酒也醒了,骂骂咧咧,扬言要让方卓在北京无法立足。
方卓冷笑:“我就在这座楼上,室,随时恭候!”
男人一瘸一拐走了,方卓进了店里,看到满脸担忧的林堔,心底的怜爱瞬间涌出。
看着方卓一步步靠近自己,林堔心里慌乱极了,她想要逃开,脚下却生了铅似的。
“林堔,”方卓伸出手,试图揽住她的肩,没想到,刚刚还挪不动脚的林堔,却一个闪身,进了操作间。
方卓跟过去,郑重其事地说:“林堔,做我女朋友吧,让我来保护你。”
林堔低着头,假装没听见,端起剩余的面糊,往锅里倒着。手有些不听使唤,一忙乱,倒多了。她在心里默念,这个松饼算是瞎了,自己吃吧。
方卓见她不吱声,着急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大七岁,老牛吃嫩草,占便宜了?”
“不,不是。”
林堔的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在说,快答应他。另一个却说,你要冷静。
“那是为什么?”
林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向来不是冲动的人。自从家里突遭变故,她毅然担起一切之后,这么多年来的世态冷暖,将她磨圆了,也磨的理智了。凡事她都要考虑再三,恋情也不例外。
“让我想想,改天再说行吗?”
没有被拒绝,方卓已觉庆幸。要是换作别的女人,或许经过刚才他的出手解围,此时表白,必然水到渠成。可他看得出,林堔不一样。
经过一晚上的熟虑,第二天,当方卓再次走进店里时,林堔已经想好了如何答复他。
“我有个条件,如果你能接受,我就答应你。”
“什么条件?”
林堔理了理思绪,说:“我们签个契约,如果你能坚守七年,我们直接结婚。”
方卓一时不解,这算什么契约。
林堔解释,“不是有七年之痒吗,谁知道那时候你还会不会对感情忠诚。所以,不到七年,不谈婚姻。当然,这期间你要是想分手,只要提前说声,绝不纠缠。”
方卓有些惊讶,女人不都是情感支配吗,可林堔在感情上竟然能这么冷静。
“我能接受,但是,期限太长,五年行不行?”
林堔愣了下,随即说:“可以。”
于是一纸关于爱情和婚姻的契约达成了,落款处,方卓的签名恣意飞舞,林堔的签字娟秀工整。
3
当初,林堔之所以要和方卓签那份协议,是她失眠一晚上才拿定的主意。她的心虽然硬,可她深知方卓的好,所以不忍拒绝。可是,她俩的差距太大,没有长时间的磨合就结婚,这个风险她担不起。
她能担起整个家,却担不起感情的风险。爸爸的离世已经让她心里落下了伤,爱情的伤,她无力承受。
方卓的女同事经常光顾林堔的小店。作为单身贵族,方卓是她们口中必不可少的谈资。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林堔渐渐知晓,方卓毕业于名校,年纪轻轻就在业内崭露头角。
而自己,仅仅是一名高中毕业生而已,这差距实在太大。
当方卓表白时,她既欣喜又忐忑,教育和学识的差距,是横在她面前的鸿沟,她不确定俩人在一起会不会鸡同鸭讲。
可她不忍拒绝这份爱,才会想出那样的办法来。五年或者七年,她都等得起。假如两人磨合不好,分手了,那也好过离婚。
林浅对姐姐这样的想做法感到震惊和不解,在她的观念里,爱情实在不必前怕狼后怕虎。
林浅将这事告诉妈妈,林母倒没有太惊讶,知女莫若母。避开林浅,林母寥寥数语,都说到了林堔的心坎上。
“妈知道,你这么做,除了担心自己和方卓差距太大,你还怕时间长了,方卓会介意你爸的事,对不对?”
“妈,无论我爸做了什么,在我心里,他只是爱我的爸爸。方卓要是介意,我不会强求。”
“五年之后,你妹妹硕士都毕业了。等到那时候再结婚,你就没有负担了。妈知道,你不想把供妹妹上学的事,让方卓一起承担。”
“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母叹了口气,“苦了你了,堔堔。”
“妈,那么难的日子咱都熬过来了,现在这都不算啥。”
姐妹俩高二那年,在某部委任要职的林父因贪腐入狱,判刑十年。一夜之间,她们家就好像从天堂跌入人间。服刑第三年,林父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死亡。家中连遭变故,母亲的身体也出现状况。
高考那年,妹妹被名校录取,而林堔只考了个二本,她毅然决定出去挣钱养家,供妹妹上学。
4
从普吉岛拍完婚纱照,回国没多久,林堔突然离开了北京,走之前还留给方卓一封简短的信。
她在信中说,“一年之后就要嫁给你,以后再也不用一个人硬抗了,突然感觉好轻松。这些年,我就像是陀螺一样,不停地转,不停地转,从来没歇过。最后这一年,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调解好心情,以最好的状态,走进和你的婚姻。
方卓,我知道你工作忙,不会陪我瞎逛一年的,所以我一个人出发了。别找我,让我一个人卸下包袱,静静地走一回。”
信的末尾,她托方卓把果汁店转让出去,说是回来要做他的全职太太。
乍看之下,方卓有些难以理解。可当他把这封信读了又读时,便也能理解林堔了。对于她的家事,方卓很清楚。
这几年,林堔起早摸黑打拼,过的太苦了,方卓有些心疼。
他曾对林堔说:“结婚后,你想干嘛都行,唯有一点,别再想着赚钱了。以后,我养你,还有你妈妈。”
林堔却认真地说:“替我分担可以,但我不用你养。”
早已习惯了有林堔的生活,如今她突然离开,方卓感觉有些空荡荡的。不过,很快,当他一股脑钻进婚礼筹备中时,感觉整个人都充实了许多。他要将所有细节都策划好,等到林堔回来时,送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结婚典礼。
方卓感觉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林堔回来。
时间如梭,一年之后,林堔如期回来了。
当方卓在接机口看到怀抱婴儿的林堔时,懵在原地,就连捧在怀里的鲜花,都忘记送给他朝思暮想的未婚妻。
他诧异地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林堔神秘一笑,“回去和你细说。”
方卓可等不及,在路上就追问。
原来,这个四个月大的女婴,是林堔从山东一家儿童福利院里收养的。林堔说,她在那个福利院做了一周义工,这个年幼的婴儿让她觉得心疼。她妈妈未婚生子,生她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了。
“那天,我刚到福利院,就听见她扯着嗓子哭。我赶紧跑进去,你猜怎么着?见到我,她竟然不哭了,还抿着肉嘟嘟的嘴在笑。”
林堔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怜爱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福利院的人都说,这孩子跟我有缘,让我干脆收养了她。”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我怕你不同意,就自作主张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方卓,可能我太冲动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再送回去。”
“送回去?你把孩子当物品吗,不想要了还能退货。”
林堔讨好地说:“我看中的男人一定是个超级有爱心的人,是不是?”
方卓虽然不畅快,却也不好责备她。
回家后,林母知道女儿收养了个女婴,好一顿数落,责怪她太任性,都要结婚的人了,非得出去旅游,这也罢了,结果还带回来个孩子,一点也不考虑方卓的感受。
“堔堔,让我怎么说你,你这是给方卓出难题,他爸妈那关怎么过,你想过吗?”
林堔沉默不语。
方卓主动解围,说他去做通自己父母的工作。
“这样吧,孩子先放我这儿。堔堔没当过妈,也不会带孩子。等你们结了婚,再慢慢去做亲家的工作。”林母无奈地看着林堔,叹了口气。
一个月后,婚礼如期举行。
在方卓的精心策划下,典礼不失隆重,又不落俗套。
两人深情拥吻的那一刻,林堔整个人微微颤抖,眼泪淌了出来,热辣辣地挂在脸上。
轮到林堔分享恋爱经过时,她由于太激动,有些哽咽,“五年之约,我一直都相信,我们能坚守过来。这一生,能够笃定地和你相爱,是我最大的幸福。这份爱,从前开始,今后不绝。”
就在婚礼前夕,林浅发来一段祝福视频:“姐姐,姐夫,我真的特别十分想参加你们的婚礼,可是没办法,远隔重洋呢,有心无翅。废话就不多说了,祝你们真爱永驻,白头偕老吧!”
5
新婚燕尔,加上一年之别,两人感情更深。林堔暂时赋闲在家。她和方卓商量,索性将母亲和养女小米粒接到家里来,一来自己有事做,二来林母身体本就不好,一个人带孩子太累。
好在方卓的爸妈都不在北京,对于小米粒的存在毫不知情,能拖一天是一天。
岁月流转的痕迹在小米粒的身上神奇地显现着,她一天一个样,婴儿肥渐渐消退,眉目越来越清秀。方卓也很喜欢小米粒,每次出差回来都给她带玩具。
小米粒七个月会叫妈妈,八个月的时候,喊出了第一声爸爸。
那次,方卓刚从武汉出差回到家,一进门,小米粒就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方卓显然没想到,幸福油然而生,抱起小米粒就是一阵亲。
林堔看着父女俩,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有欣慰,又有伤感。她溜进卫生间,无声地啜泣着。
小米粒过完一岁生日的时候,能咿呀说话了。此时,方卓决定向父母摊牌。
一家三口主动登门,方父方母看到能走会说的小米粒,开口就问,啥时候生的孩子,怎么他们一点不知情。
“爸,妈,今天来就是和你们坦白这件事的。小米粒是我和林堔收养的孩子,希望你们能接受她。”
方母忙问:“为什么要收养,你们不能生吗?”
“不是不能生,妈,我们跟这孩子有缘,第一眼看到她,就放不下了。”
“养孩子可不是养猫养狗,哪能一眼看上就抱回来养着。老方,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方父在机关部门工作,尚未退休。他从沙发上直起身,说:“按照法律规定,收养了她,你们可就不能再生孩子了,想清楚了吗?”
“爸,孩子是婚前收养的,所以可以生。”
方母很生气,“你们必须有个亲生的孩子,否则我不同意收养。”
一旁的小米粒受了惊吓,哇哇直哭,林堔赶紧哄着。
“妈,你放心,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方父说:“那就把话撂在这,以后必须要有亲生孩子。”
方卓满口答应。林堔却始终捏着一把汗,出了公婆家门,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方桌见她情绪不高,关心地问:“爸妈都同意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我高兴呀!”
方卓握住她的手,“林堔,结婚后我发现你变了,似乎总藏着心事,难道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吗?”
林堔避开他的眼神,“我没什么心事,可能是做了妈妈,跟以前不一样了吧。”
6
小米粒口齿越来越清,眼看就快两岁了,个头也蹿的挺快。有次,两人带着孩子去动物园,恰好遇上了方卓的女同事。
她难掩惊讶,说方卓的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公司竟然无人知晓。
“你看看,长的多漂亮,简直就是你们俩的最佳组合。这眼睛,还有鼻子,跟方卓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脸型像妈妈,美人胚子。”
林堔听的心里一颤,忙插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没有定型。”
女同事听了忍不住笑道:“你可真会说笑,谁的孩子肯定像谁,再怎么长这也不会变呀。”
和女同事告别后,方卓说:“她这个人就这样,你别在意。”
“我没在意,她说小米粒像你,我高兴还来不及,越养越像亲生女儿了呢。”
方卓压低声音说:“小米粒懂事了,你再说不是亲生的,她会记住的。”
林堔立刻住了口。
没过多久,方母打电话让儿子回家一趟,也不说啥事。方卓驱车三小时回去,没想到父母还是为了小米粒的事。
“方卓,你没跟爸妈说实话。”方母直言相对。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小米粒不是你俩一起收养的,而是林堔自己从外头带回来的。”
原来,方父方母从林母那里套出来实情了。
“咳,这不是怕你们不接受吗,也就是个善意的谎言。”方卓解释。
方父板起脸,“我们还算通情达理,你根本没必要撒谎。林堔自己说是收养的,可是无凭无据,是不是得过问一下。”
“这有什么好问的,林堔又没有理由骗我。”
“你是律师,收养的程序你应该了解,不能感情用事。”
父亲的话让方卓陷入了沉思,他确实没细问过收养的过程。
“你爸说的太委婉,还是我来说吧。林堔无缘无故出去一年,回来就带了个孩子,会不会是私生子?”
看来父母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可能!”方卓说的斩钉截铁。
“怎么不可能,你也太信任林堔了。”
从父母家出来,方卓脑中乱如麻。回到家,客厅静悄悄的,孩子已经睡了。林堔在客厅收拾散落的玩具,没注意到方卓进了家门。他轻唤了一声,吓了林堔一跳。
“我有件事想和你聊聊。”
林堔似乎预感到不寻常,忙说:“不能等到明天吗?”
“我就是想看看小米粒的收养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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