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年的暑假,出于对*的浓厚兴趣和为毕业论文找素材的需求,我在祖国的西陲以背包客的身份,游荡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其中有整整三个星期都在南疆。回到北京,很想把在南疆的见闻感受写一写。初步计划,准备分为独库公路/喀什/塔什库尔干/叶城/阿图什-乌恰/阿克苏几篇完成。只是最近事情太多,焦头烂额的状态下写文章的效率实在有些低。还请各位好友谅解。
行在南疆丨05
克孜勒苏:行走在中国最西端
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对于很多内地朋友而言,实在是个拗口的名字。克孜勒苏,突厥语言里是“红水”的意思,因境内的克孜勒苏河而得名。
克州是实实在在的祖国最西端,于雄鸡版图的尾部包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像一道坚实的屏障捍卫着祖国的西大门。同时,克州又是天山与昆仑山、塔里木盆地与帕米尔高原的交界地带,境内有90%以上为山区,由此又号称“万山之州”。
中国最西端的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火车抵达克州首府阿图什时,是北京时间早上七点,此时的车站外,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当金色的阳光洒满乌苏里江时,帕米尔高原还是满天星斗。”小学课文里的某句话,正是头顶黑漆漆的天空的生动写照。
坦言讲,阿图什在南疆并不算是一个热门的旅游目的地,诸如“天门”等少数几个风景区,离城区也有相当远的距离。对于我一个背包客而言,只身一人跑到荒郊野岭实在有些麻烦。而阿图什也并非我此次克州之行的主要目的地——我最想去的,还是中国最西端的县城乌恰。
然而,只把阿图什当作中转站又未免有些可惜,索性在中转的几个小时里,去看一看阿图什城里的清真大寺。
阿图什清真大寺并非是个旅游景点,只是因为之前了解到,这是*历史上建起的第一座清真寺,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毕竟毕业论文要写这方面的内容,终究还是应该来看一看的。
可我站在阿图什站的出站口,跟当地人打听清真寺的位置时,当地人反而一脸茫然:
“清真寺?你说的是喀什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吧?”
“下一站才是喀什,你下错车了吧!”
的确,30公里之外的喀什,要比阿图什的名气大得多。几番解释后,终于让大家明白了我的来意。跟当地人拼上了开往市区的出租车。
早上七点的阿图什,大概相当于东部沿海地区的凌晨四点,,,黎明的阿图什街头,行人寥寥,一路上,一座座便民警务站的红蓝色警灯在昏*路灯的映衬下格外夺目。人生地不熟的我无处可去,在警察的热心指引下,我在清真寺附近的牛肉面馆里靠到天亮。这是一家24小时开业的饭馆,名字叫“亚克西心情牛肉面”。
“亚克西”三个字,大概是最为国人所熟知的一个维吾尔单词——“好”的意思。在*游走数周,我注意到有的维吾尔店铺会使用中文译名“幸福餐馆”“母亲饭店”,或者直接用维吾尔名字,比如“买买提烤包子”,但像“亚克西心情”这种维汉混搭风十足的店铺名,还真是第一次见。
虽然是24小时营业,但显然餐馆里并没有其他顾客。我在座位上靠到了天明。维吾尔语的演变,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了维吾尔社会的世俗化走向。瑞典东方学家贡纳尔·雅林在其游记《重返喀什噶尔》一书中曾指出,维吾尔语言受伊斯兰教文献语言影响极大,还不乏大量阿拉伯语和波斯语的身影。雅林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在30年代,当地民众相互问候时一般会道一句”Salamalykum”,这是穆斯林问候的通用语,意为“愿和平与你同在”,几十年前有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萨拉姆毛主席》,其实就是“你好毛主席”的意思。
当然,随着*的日益开放,维吾尔人的用语习惯也在发生改变。雅林在80年代回到*时就发现,尽管当地的老人还是习惯用“salam”问候彼此,但是现代维吾尔人却更倾向于使用“yakshimsiz”——大意是“你感觉好么”的意思,与前者相比,宗教的特征显然已经式微。
也许来的不是时候,在阿图什,我并没有赶上穆斯林的礼拜时间。清真大寺周围冷冷清清,大门也一直是紧闭。但不得不说,这还是一座相当恢弘的建筑。清真寺的外墙雕饰着伊斯兰风格的花纹,绿色的穹顶非常夺目。这穹顶大概是玻璃材质,微微透着光亮,和土*色的建筑主体形成鲜明对比。
而反差更为强烈的,是大门正上方不断滚动着宣传标语的LED屏:
“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而奋斗。”
和喀什、叶城等地一样,阿图什的清真大寺周围,也有一条步行街。只是因为还是清晨,多数摊位还没有开门。只留得门口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每家商户门前,都插着一面五星红旗。
清真大寺旁的商户。从*第一座清真寺的建立,再到今天清真寺里升起的五星红旗,期间一千年的历史,足够让人回味一阵了。
理解伊斯兰教在*的传播,首先要搞清楚当时中亚*一带的两个王朝:喀喇汗和萨曼王朝。喀喇汗王朝的建立者是唐朝西北地区回鹘部众的一支,信奉佛教和摩尼教;西边的萨曼王朝则早早皈依了伊斯兰教。
公元年,两方交战,萨曼王朝攻占了喀喇汗王朝副都怛罗斯,喀喇汗的第三代可汗奥古尔恰克被迫迁都喀什噶尔。然而不久之后,萨曼王朝又发生内部,王子纳斯尔逃到喀喇汗寻求奥古尔恰克庇护。出于分化敌人的目的,奥古尔恰克接纳了纳斯尔,并任命其为阿图什行*长官。
在纳斯尔治下,阿图什很快成为中亚商人云集之地,伊斯兰教影响也逐渐进入阿图什。后来奥古尔恰克同意了纳斯尔在一块“牛皮大小”的土地上清真寺的请求。纳斯尔随即将牛皮割成细绳连接起来,在阿图什圈出一大片土地,建立起了*的第一座清真寺。
清晨的阿图什清真大寺。注意大门正上方的LED屏。
阿图什清真寺建立后不久,伊斯兰教开始了在*的大规模传播。在纳斯尔的影响下,奥古尔恰克的侄子萨图克也皈依了伊斯兰教,并在喀喇汗王室成员和青年中发展信徒。旋即于年在萨曼王朝的支持下发动*变,推翻了奥古尔恰克,迫使贵族、属民改信伊斯兰教;萨图克即位不久,反过来出兵萨曼王朝,夺回怛罗斯,接着又扫除了喀喇汗境内另一支不愿归顺伊斯兰教的势力,从而将伊斯兰教推广到汗国全境。
萨图克死后,其长子穆萨即位,于年宣布伊斯兰教为王朝的国教,20万帐突厥人入教。这也成为*伊斯兰教传播史上的标志性事件。
喀喇汗王朝伊斯兰化后,又对东边的佛国于阗开战。双方的战争持续了几十年,最终于阗不支,悉数伊斯兰化。这都是整整一千年之前的事情。
而北疆地区的伊斯兰化,时间则要更晚。15世纪才传播到吐鲁番一带,而哈密地区的伊斯兰教直到16世纪初,也就是明万历年间才占主要地位。
至于哈萨克族和柯尔克孜族皈依伊斯兰教的时间,还要更晚。哈萨克是在16世纪才全民皈依,柯尔克孜族则是在17世纪——那已经是清代了。
理清了这段故事,就不难理解近年来*为何要大力推行“三史”(*历史,*宗教演变史,*民族发展史)教育了:*不是从古至今一直是伊斯兰教的天下;维吾尔、哈萨克等民族也并非从古至今一直都是穆斯林。所以在今天,不应该把整个维吾尔族和穆斯林划上等号。
民族的是民族的,宗教的是宗教的。今天我们竭力想理清这两个概念,就是因为我们发现,之前有太多问题的产生,都是因为二者范畴纠缠到一起所致的。
就比如维吾尔女性的传统服饰,应该是色彩艳丽的艾德莱斯绸,而绝不是充满了极端宗教特征的黑色罩袍。
无奈的是,很多时候,我们还会把一些概念混淆在一起。
阿图什街景。虽然是柯尔克孜自治州的首府,但阿图什27万居民中,柯尔克孜族比例只有12%,维吾尔族比例则高达79.9%,走在街头,还是总能见到穿着艳丽的艾德莱斯、拎着挎包匆匆赶去上班的维吾尔大妈,总能与头顶小瓜帽坐在路边的维吾尔老大爷擦肩而过。这感觉和之前在喀什、叶城等城市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也想在此澄清下,尽管阿图什的维吾尔比例占8成,但其作为柯尔克孜族自治州的一部分却并无不妥。我们应该明白的是,中国的民族区域自治绝非等同于前苏联的民族自治,而是以少数民族聚居区为基础的区域自治。这样设计有两个好处:一是不同族群可以共存、交往并保持自己的民族特色;二是可以帮助人口较少的少数民族发展经济,以免让少数民族像北美印第安人那样,变成孤立于主流社会之外的存在。
“不应以少数民族所占当地人口的一定比例为基础;这种看法是错误的,违反共同纲领的。”早在年,时任中共中央统战部长的李维汉就曾对此做出过强调。
实在是中国共产*的英明之举。
阿图什去乌恰的客运班车是四人坐的小轿车,人满即发车。我买好票时,发现已有一个维吾尔家庭等候在车里,估计是奶奶,父亲和儿子。奶奶包着花色的头巾,面容慈祥,虽语言不通,但每每对视总会对我报以微笑;父亲穿着干净的条纹衬衫,应该像个读书人;而小男孩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笑容相当地惹人喜爱。我征得他父亲的同意,给孩子拍了几张照片。面对镜头,小男孩毫不胆怯,笑的更开心,后来感觉跟我熟了起来,竟然扮起了*脸。给他奶奶和父亲看了刚刚拍好的照片,二人也是哈哈一笑。
男孩的父亲问我来乌恰做什么,我说来这边旅行,听说乌恰是中国最西点,慕名而来。
他又问我在哪里读书,本以为回答“在北京”就可以,没想到他继续追问我是哪个学校,如实报出学校的名号后,又本以为这位中年男子会像我往常遇见的很多人那样,投以一道迷茫的眼神,没想到他却很了解学校的情况,对北京各高校也是如数家珍。这倒是让我颇感惊奇。
后来他们一家人在乌恰中学下了车。我猜想,小男孩的父亲,大概是位中学教师吧。
如今,从阿图什到乌恰再到伊尔克什坦口岸的一路上都已经修通了高速。指示牌除了汉语、柯尔克孜语外,还多了英文和俄文。各式语言交织在一起,颇有几番国际范儿。
高速公路两边的自然风光虽谈不上壮美,但用“奇绝”二字还是恰如其分的。两边的山体露出褚红色的砂石岩层,随着山势起伏而成一层层波浪。岩层的颜色多变而绚丽,其气势绝对不输大名鼎鼎的张掖的丹霞景观,甚至较之更为壮观几分。
G喀伊高速路边的景色。这条高速直通祖国最西端的伊尔克什坦口岸。可一路震撼我的,却并非路边的风景,而是半途的安检。
离乌恰还有几十公里的地方,小轿车在边检站停了下来,和前面排起队来的各色车辆一同等待安全检查。见大家去旁边安检处刷身份证,我问司机是否需要一起过去接受检查。
“老人小孩都不用,你也不用。”
绿色小瓜帽的维吾尔司机和小男孩的父亲下了车。留下了小男孩和他的奶奶,以及副驾驶上的我。
不一会儿有个辅警过来察看车辆情况,先是打开了后备箱和前盖,又把眼光探向了车厢里。我们很配合地摇下了车窗。看见我一副汉族面孔,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后来有朋友调侃,这简直是名符其实的“刷脸通行”。
有几丝无可奈何。
等候过安检,注意到前面皮卡里载了几只大尾羊。乌恰,“乌鲁恰克提”的简写,意为大山沟分岔口,因克孜勒苏河谷在该地分岔成了三道沟而得名。尽管同处帕米尔高原,甚至离南疆重镇喀什更近,交通更为便利,可乌恰街头的人,似乎要比同属边境口岸的塔什库尔干少很多。中午时分,几乎没有汽车,行人也少见。马路上几乎只有交警还在坚守在岗位上,尽管绝大多数时候,交警在岗亭下无聊地直跺脚。
这种寂静,甚至让我感到有几分不适应。
来这里的游客就更少了。逛了大半天,只是在中吉边民互市的市场外,才看见了几个开车过来的外地游客——还是有本地单位接待。像我这种背个巨大的背包,在县城的街头游荡的旅行者,更是再无他人。按照我之前的设想,本来是想在乌恰县城找到几位游客,一起拼车去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最西端—斯姆哈纳村,然而踏上乌恰的土地,眼前的这种冷清却让我很快打消了念头。
冷清的乌恰客运站。当地人告诉我,如果想去西极,可以先在客运站坐班车到离乌恰县城公里的吉根乡,再从那里想办法继续西行60公里抵达斯姆哈纳。至于最后的这段路,可以问问当地的柯尔克孜老乡,毕竟有很多人骑着摩托往返边境口岸与乡里。但是这一想法对于我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学生来讲,还是太有挑战。敬畏于帕米尔高原的荒凉孤寂,我还是放弃了继续西行的想法。把足迹最西点留在了乌恰县城:东经75°14′53″。
中吉边民互市贸易区就坐落在客运站对面。不过,这个有着响亮名号的市场似乎和县城里的其他地方一样冷冷清清。和霍尔果斯口岸熙攘的人流相比,更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我在附近转了几圈,发现有一家吉尔吉斯人开的特产店门口停了几辆车——少有的一些顾客提着袋子进进出出。我问老板是来自吉尔吉斯斯坦还是中国的柯尔克孜族,老板拉开抽屉,给我看了看蓝色封皮的吉国护照。不过他的中文相当流利,没有一点点口音。店里卖的东西,包括俄国的威化饼干、巧克力,格鲁吉亚的红酒,还有隔壁吉国的蜂蜜,在这个建筑外观没有什么特色的西陲边城,商店的货架上倒是彰显出了几分口岸城市的特色。
跟老板以1:10的汇率兑换了一张吉尔吉斯斯坦的钞票。市场里面开业的店铺就更少了。除了我之外,大概也只有个位数的顾客穿梭于几家店之间,比较着各种商品的价格。店主们大概也深知顾客们的套路,该回答问题就回答,该报价就报价,却没有特别大的热情招呼顾客买些什么。
走到一家店里,注意到里面有卖吉国的手工艺挂饰。店主是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小伙子。
“多少钱?”
“20。”
“便宜点。”
“那就25吧。”
见我一愣,小伙子哈哈大笑起来,“跟你开个玩笑。”
如此“讨价还价”的确是不多见,想必小伙子也是个有趣的人。跟他闲聊了几句,听他介绍自己就是柯尔克孜族后,我忍不住请教了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在克州,路牌上的那些文字,全都是柯尔克孜文么?
毕竟中国的柯尔克孜文和维吾尔文一样,都是由阿拉伯字母拼写。于我们而言,根本无从分辨。
得到了小伙子肯定的回答。他介绍,柯尔克孜语和维吾尔语虽都属于突厥语言,但还是差别很大。只是由于很多词汇都源于维吾尔语,相互之间大概能听懂百分之七八十——对于日常交流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客运站对面冷清的中吉边民互市区。于我而言,陌生的语言文字自然不能让我将柯尔克孜和其他民族区分开来。置身乌恰,真正让我感到全然不同的民族风情的,是柯尔克孜族老人的白毡帽。
如同阿图什街头的维吾尔老人一定会在头上戴一顶绿色的小瓜帽以示民族身份,在乌恰,高高的白毡帽成了柯尔克孜的标志和象征。据年的数据,乌恰县总人口5.3万人,柯尔克孜族比例达到了73.10%。走在街头,头顶白毡帽、蒙古人种面孔的老爷爷成为乌恰最惹人注目的名片。
柯尔克孜语中,这种帽子被称为“哈尔帕克”。柯尔克孜族崇尚白色,因此也将这种喜好反映在帽子里——毡帽以天然的雪白为底色,饰以黑色的花纹,据说不同样式的开口还象征着不同的部落归属。我无意间走进一家裁缝店,见到一位柯尔克孜老爷爷正在认真挑选着自己的新帽子。从着装上看,老爷爷家境似乎相当一般,但挑起帽子却毫不含糊——毕竟块钱一顶的价格,在乌恰这样一个国家级贫困县,无论怎么说都算是比不小的开支。可这毡帽,毕竟是身份的象征。在一座座水泥楼房拔地而起的西部边境,柯尔克孜老人仍用这样一顶顶精美而厚重的毡帽,传承着游牧民族的灵*。
裁缝店里展示的各式柯尔克孜毡帽。柯尔克孜的先民住在叶尼塞河上游流域,后来逐渐向西南迁至天山地区,并与当地的突厥、蒙古部落相融合,形成了现代的柯尔克孜民族。今天柯尔克孜族主要分布在吉尔吉斯斯坦,在中国*地区约有18万人,还有几百人由于祖先迁居的原因而分布在黑龙江。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如前文所言,南疆的柯尔克孜族于17世纪改信了伊斯兰教,但在北疆和东北等地的一部分柯尔克孜人,仍受蒙古等民族影响,保留着藏传佛教的信仰。所以,有许多材料中关于“柯尔克孜族全民信仰伊斯兰教”的说法是相当不准确的。或者进一步说,民族是民族,宗教是宗教,在中国任何关于“XX民族全民信仰XX宗教”的表述,都是值得商榷的。
乌恰街头的行人。不似喀什那样游人如织,也不像阿克苏那样满是都市气息,眼前的乌恰,虽有祖国极西之地的盛名,却终究是个普通的南疆小县城。乌恰县城的中心,立有一座抗震纪念碑。记录着年8月23日的那场里氏7.4级地震。纪念碑铭文介绍,地震之后整座县城被毁,今天的县城,是年起利用三年时间重建而起的。纪念碑的旁边,还有一座红色的雕像—一个柯尔克孜男子骑着骏马奔向远方——这大概是整个县城里,唯一可以视为景点合影留念的地方了。
县城中心的环岛上矗立的抗震纪念碑。漫无目的地走到一条步行街,见到入口处立着一座牌坊:“西部第一街”。我曾以为这里会有些商业气息,但刷了身份证进到步行街里面,却没想到仍是一片沉寂。步行街两边的店铺,以餐馆、理发店、服装店居多,但真正开业的店铺不过十之一二。而即便是这些营业的店面,透过半掩的门望进去,顾客也是寥寥。一路走过来,我对这种沉寂越发觉得好奇。
见到步行街另一侧的入口旁的商店,有一个汉族女孩坐在门口照看生意,我把我的疑惑讲了出来,打探哪里可以吃午饭。小女孩一乐:“步行街里面要刷身份证,没人愿意来。你要是想找吃的,可以去斜对面那条街。”
号称“西部第一街”的步行街...依旧冷清。顺着女孩指引的方向走过去,果然路上的人气多了一些。这边街道两侧的店铺门口,插满了五星红旗,几家手机专卖店门口的音箱里还播放着欢快的流行音乐——令我颇为惊异的是,传到我耳中的旋律竟然如此熟悉——并非我在南疆其他地方听到的充满西域风情的民族流行乐,而是当红组合火箭少女的那首《卡路里》。
当然,在帕米尔高原上的乌恰,我并没有如同杨超越那样,想着努力燃烧卡路里。早上的那碗牛肉面带给我的能量早已耗光,我需要补充些新的卡路里了。
走了几圈对比了一番,我选择了一家叫“阿图什纳仁王”的小馆子。
纳仁其实也是一种面条,在*牧区深受柯尔克孜、哈萨克等游牧民族的喜爱。之前在霍尔果斯,我曾领教过哈萨克餐馆的马肠纳仁——面条本身被肉汤煮过,捞出装盘,再配上几大块马肠,撒上些皮牙子便可以上桌;而柯尔克孜族的羊肉纳仁做法则稍有不同,摆在我面前的这碗纳仁,不再是干拌的形式,而是直接和肉汤混在一起。羊肉都被切成了不大不小的肉丁,配以些许胡萝卜点缀。还未入口,羊肉浓重的气味就已经飘进鼻腔。
热气腾腾的羊肉纳仁。其实就我个人而言,除了烤肉串之外,平时很少吃其他做法的羊肉,而像眼前这种相当原汁原味的羊肉汤面,更是对我心理的一次直接挑战。不过好在*的羊肉多源自大尾羊,相较内地而言,膻味不算太重,配上辣子洒在汤里,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在海拔两千多米、盛夏的中午仍有些许凉意的乌恰,这一碗热腾腾的羊肉纳仁下肚后,很快感受到了浑身的热量。
饭后,继续在乌恰街头满漫无目的闲逛。对于一个不熟悉情况的异乡人来说,街头巷尾的各类宣传告示无疑是观察乌恰的快速切入点。通过这些标语,结合边境地区的特点,多少能对当前乌恰乃至南疆很多地方所面临的挑战有了些直观的感受。我注意到,除了*其他地方最常见的民族团结标语外,还有一些标语内容很不一样,比如客运站门口挂着“拒绝***,和谐你我他”的红色横幅,出租车的后窗上贴着“有*必肃、贩*必惩、种*必究、吸*必戒”的条幅,墙上张贴着去年公布的《关于督促涉嫌暴恐犯罪人员自首的通告》,很多建筑都挂着“常州援建”的牌子,路过乌恰中学、小学、幼儿园,校门口几乎都贴着醒目的标语:“进入教学区请使用国语。”每一类标语的背后,大概都有很多故事,留待以后慢慢了解吧。
而在这里,我看到最多的还是扶贫类标语:“精准扶贫一定要精准施策”“要看真贫、扶真贫、真扶贫”…从路边公告栏里张贴的“致广大农牧民的一封信”,可以了解到更丰富的信息:据公开信的介绍,乌恰近年来已实现14个贫困村退出目标,户人脱贫,乌恰的贫困发生率,从年初的45.5%,降到了现在(年5月)的0.92%,按计划,全县计划在年摘帽退出贫困县,在年与全国同步实现小康。
我还注意到,乌恰很多单位的门前,都挂出了倒计时的牌子——要在年10月31日前实现脱贫摘帽。
可是再仔细一看,这倒计时又似乎出了点bug。当时明明是8月14日,怎么离10月31日的全面脱贫只剩下19天了呢?
实现全面脱贫,来自内地的援建是乌恰的另一动力。县城的很多建筑上都立着“常州援建”的牌子:电视台、客运站、幼儿园、实验小学…等等。作为乌恰的对口援建城市,近几年江苏常州着实是花了大力气,帮助西边的小兄弟脱贫致富。看资料介绍,除了眼前的这些基础设施建设外,常州还有更多的援疆项目,用于支持乌恰的教育、就业和民生事业。让百姓用上干净的自来水、学生喝到密封的放心奶,让大学毕业生有机会回乡创业,让更多农牧民有机会到工厂务工…此次乌恰之行,虽然惊讶祖国西陲与东部沿海地区的差距,但也欣慰地看到各族民众的生活正在一点点发生着改变。
各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当是*稳定和发展的最大保证。
江苏常州援建的幼儿园。由于在乌恰没有住宿的打算,此次克州之行,没有机会在这里送走中国的最后一缕阳光了。
赶在日落前搭上了前往喀什的班车。我看见高速路口,一对柯尔克孜夫妇,骑着摩托车,在高速公路边驱赶着羊群。
一副现代版的牧人夕归图。
而我面前的,又岂止是一副夕归图。
一边是连绵的天山,一边是巍峨的昆仑山。身处祖国最西陲,映入我眼前的,是正东方万平方公里的整个中国。
thnd
PS:
附上去年CCTV-1播出的*克州宣传短片。毕竟也是由好兄弟精心剪辑制作。
往期回顾:
行在南疆01丨独库公路上,只身搭车去南疆
行在南疆02丨喀什的孩子们
行在南疆03丨阳光照耀在塔什库尔干
行在南疆04丨叶城:奔波公里,不止是一场婚礼
这一系列还剩最后一篇阿克苏游记就要完结了...感觉要写不动了...
任天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