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年来就鲜少做梦,年少时的些许幻想都碎成星尘斑点零落在朝九晚五的浮生大梦之中。我曾长久以为它们都已盘踞在课本的尾页,伴着尘埃一起干涸直至死亡,然而他们却像蜉蝣一样,活在水中,活在空气,活在我庸碌和世俗的周身,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声声嗤笑,久久徘徊。”
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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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沧海
从关中驱驰至陇西高原方才入夜,二十多小时硬座的煎熬,在龙蛇混杂的吵嚷声里,几乎没办法再想起自己因何目的再度踏上旅程。列车狭长刺耳的呼啸声穿透西北高亢的夜空,与似是而非的梦搅扰在一起,无始无终。
只记得那时自己与群群羚羊独处于赭红色的山头,俯身于万物之中匍匐,仰首于天地之间高歌。
总是潦草几笔未能勾勒,醒来便是金城兰州。去新疆的路程要在这里周转,我便也得此机会,领略一番这马踏飞燕的丝路门扉。初到时满目的清真色彩稍稍令人愕然,片刻后便也倾然接受,投身满目琳琅的牛肉面馆中寻得以大快朵颐。
访街串巷寻得马子禄牛肉面馆,慕名而来的游客不在少数,热闹程度堪比豫园的南翔小笼。一碗地道的拉面不贵,汤头浓郁,面条劲道,清白红黄绿,即使已经是流水线式的餐馆,却仍旧保留着盛名之下的优秀。
兰州城不仅仅只有拉面的香味,更兼穿城而过的黄河一路带来的风尘味,来自青藏高原的水,裹着黄土高原的风,才将这座重镇染成金色。我缘黄河母亲像,于黄河河畔徜徉,听浑浊的河水声声拍打着砂石岸边,循着河风远眺,远处白塔山的寺庙楼宇和中山铁桥,在轻柔的阳光下焕发着金色的光彩。穿过人潮拥挤的中山桥,我不记得它的前尘往事,只想求得白塔山上一瞰兰州全貌。
我与兰州并无太深渊源,仅有画册中的数次晤面——一座尘土色的北方城市,依山傍水,平静踏实,与华北西北任何一座城市都别无二致。然而我一身细汗地登上白塔山最高处,隔着黄河眺望这座平凡的省会,方又觉得它鲜活而热烈——不止是山顶毫无遮掩的日晒,更是脚下河水数千年川流不息的诉说声。银灰色的铁桥扣在河上,如同许给这座城市的戒指,婚契刻在白塔山的牌坊,上书四个大字。
盛世太平。
未曾有幸一睹狂沙的风采,但有金城的铁骨柔情,也算不枉。
等不到大西北八九点的夜幕便要匆匆上路,就着疲惫在丝路的影子里叩响列车飞驰的车轮,再见是一个永恒而又无法获得回应的诉求,再见吧,陌生的人,请给我点一支兰州。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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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从何处来
我们来自江河湖海,却囿于昼夜、彷徨和乖张。
一夜安眠,亦不会有羚羊或野马闯入梦中,随驱驰的列车驶入新疆的无垠戈壁,也非当初幻想的那般磅礴。若把西行的门扉比做书卷的开端,它用长久无眠的青色布匹作底,将赭色的颜料混入灰色的墨中,胡乱地几番搅拌,未等它们混合完毕便大笔一挥洒出万丈荒莽。靛青色在十点之后才迟迟压下,又将山峦与天地染成一色,明月的清辉微微一点,万物悄然沉眠。
那些不舍昼夜的羁旅客人,是在这片荒莽之中,守望同样的答案吗?
长歌当啸,余兴如酒,洒过酒泉,金昌,张掖,嘉峪关,亦不在大漠中卷起一寸尘埃。
翌日晌午,终于到达旅程的起点站乌鲁木齐,迎着烈日与即将同舟共济的朋友们会合,在一位很可靠的司机卞师傅的带领下,正式迎来西行的开端。酒足饭饱之后向北驶离乌市,一路到天山脚下的阜康。天山天池是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到达时已近四点,坐上区间车,一路随着冰山融雪汇成的溪流向群山深处驶去。依然是蒙上一层昏黄色的桦柏,溪涧与山腰上的草地零星散落着散养的牛羊和马匹,安闲地进食,不为我们所扰。
如同当初上长白山,大巴百折千回地缓缓爬升海拔,我们也缓缓脱离那些恹恹欲眠的阔叶林,闯入针松与草原编织的山麓。蛇踞而上的上路在身后堆叠得越来越高,直至终点。
用长白山的神秘变换和美奂出尘来品评天山天池或许是有违公平的,毕竟它深踞大陆中心,没有西太平洋湿润季风的滋润,更兼西伯利亚的寒潮压在头顶,没有东北亚平原的千里沃土,更兼世界最荒瘠的土地围绕周身,这般境遇的天山,一如绝顶冰原上决然绽放的雪莲花。
向往自由是万物生而有之的权利,不因沧海之高与桑田之远而折损。
天池是一泓碧水明镜,架在群山之中,以沃野滋润生灵。我们沿湖走了半周,寻一条人际稀少的栈道下山而去,一路渐入山林深处,头顶的树荫遮蔽烈日,彻骨的湖水冲击而来的凉意沁人心脾。沿飞龙潭往下,一帘瀑布飞流而下,与两山之间铺展一带珍珠琉璃锦缎。
循小径下山已是黄昏八点,回到县城,一盘大盘鸡以飨一众饕餮,消解惫骨。
明月当空。
翌日,G国道,从阜康向北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一路千里。
憧憬未知与享受喜好,你更喜欢哪一种?渴望安宁的我却如此地向往着无法预知和提前准备的突然,就像此时此刻我们一车撇下了国道通途,闯入了巨大机械臂排排阵列的戈壁油田区,一条灰色的公路在一片焜黄的大漠中延伸至远方,低矮的灌木混杂着点点蒲公英拥簇在公路边缘,将柏油路紧紧地锁在黄沙之上。
我喜欢大漠,以至于每次停车都要兴冲冲地闯入满目黄沙之中,跃下沙丘,跌跌撞撞地奔跑,踩下一路的坑坑洼洼,任沙砾灌满鞋袜,嗅着尘埃混入鼻息。孤烟直上,孤隼啸天,孤舟一架,步履和车辙也将在我们走后化为乌有。
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
年少的时候向往着一人一机车那般单骑千里,又或者向三毛一样扎根入沙漠,吸髓吮骨,血脉相融。然而那些做自己的人都早夭,此生再没有龙门飞甲,仗剑天涯的梦,恐怕连横穿塔克拉玛干的愿望也难以完成,隔着车窗,大漠中时而卷起的沙砾彷如随风飘摇着的绸缎,造弄出婀娜的姿势,看得你神情恍然,把每寸肌肤毛孔的呼吸都放慢,而后它缓缓降落,一层一层地将你掩埋。
烈日与高风,真是绝配。
司机师傅不凑巧地走错了路,从原本就只有车辙痕迹作为指向标志的道上闯入了不知是几万年前就已干涸的河床中,在碎石中的剧烈颠簸让大家都把心悬着。环顾四周,全被似是而非的沙丘和戈壁层层遮掩,不见通途。
这样原本不该出现在安全周详的包车自驾游中的事件却足以激醒我们所有人的神经,仿佛这样的意料之外,在沙漠中迷途,是一辈子想也不敢想,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的事。脑海里甚至开始构建如果车子抛锚,我们该如何如何地逃回国道的精彩场景。幸而这些只是脑补,最终我们闯出了绝途的沙漠,爬上了国道,感觉意外地分外畅快。
与沙漠初会,留下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和无限的幻想。
一瞥惊鸿,是最好的邂逅。
五彩城是沙漠以东的唯一景点,所幸其交通不便,景点还在开发中,也正是因为几乎没有什么人工修饰的景区样貌,五彩城才得以像我们展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五彩戈壁最为美轮美奂的模样。景点大门还在修缮,只有在入口处有一间简陋的小屋棚作为门票站,沿着尘土飞扬的沙土路进入景区,也只有最前面的一座山头像模像样地修了个观景台。
正直晌午,日头正盛,饿着肚子只想快点结束这一站,收拾水和食物,做好防晒工作便往观景台出发。刚下车便发现这片戈壁竟和之前所见的完全不同,风蚀雨剥的雅丹地貌纵然在书上诠释万言,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会这世上会有这样五彩斑斓的戈壁滩,无法不感叹造物主的*斧神工。于观景台上远瞰,就像欣赏一幅厚涂的水粉画,最底下铺上一层赭红,再几笔百转千回的浅黄和丹橙的一圈圈缠上去便成了五彩城绵延不绝的群山,山峦之间有亘古的流水,冲刷过后残留血管脉络一般的痕迹。煤矿残余的烧结岩和混夹着大量矿物质的泥土又在画幅中涂上一片片灰蒙蒙的绿色与黑色。五彩城绵延六公里,直到实现尽头与天际相接,都是这样一片色彩的海洋,众峰峦,或浑圆,或锋利,走势相连,脉络相接,一如大洋上深蓝色的波涛,随着季风来回荡漾,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光斑——五彩城亦是如此,古尔班通古特戈壁夏季的烈日照得眼前白茫茫一片,五彩城峰峦之间的碎石也反射出星光斑点。
当然不满足于仅仅在观景台上远瞰这一片天地的寥廓,心里的小兽躁动起来便要往五彩城深处走去,下了观景台,沿河床闯入五彩城深处,当那些刚刚被自己俯瞰的山丘遮蔽视野,当自己真的身处它们之中时,又见其荒莽与浑厚。
伊斯坎达尔诠释着人类一切远大抱负都源自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我亦于此见世界尽头之海,终将看见自己生命蔚蓝色的边缘,和五彩斑斓的雾霭。
狂沙五百里,雁起秋风边。
昌吉州五百里荒莽,唯有一路的灌木和牛羊做伴。
此时我也不想提起煞风景的旱厕。
是的,我确定。
一日三换其景,到阿尔泰山脚下,又是一番高山牧场的景色,绵延的群山和蜿蜒的河流,郁郁葱葱的草原和险峻的山涧,我们沿着额尔齐斯河入可可托海,一路宛如应接不暇的视觉盛宴。在群山中绕转几个钟头,方进入阿尔泰山脉的腹地,额尔齐斯河的源头,中蒙边境的草原泽国可可托海。来自草原上带着牛羊味的晚风和千亩湿地带来的凉意,正好为我们洗尽戈壁滩带来的尘埃和倦怠,满目鲜绿,身心也变得更加轻松。
到达可可托海镇将近十点,在这白桦林间的小镇草草就梦。望塞上一梦,不回江南。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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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
可可托海像极了我心目中的北国风光。
高山草原,水草丰茂,零星的骏马在溪边饮水,成片的白桦林盘踞在山麓间、河谷中,偶有那么一棵过百岁的树,或遭天灾,或是虫蛀,拦腰折断横在溪边,腐木堆里,又生出一丛丛的菌落。这是南方绝想象不到的安逸静谧。
额尔齐斯河是鄂毕河最大的支流,从阿尔泰山南麓一路向北奔流,跨中北亚注入北冰洋,水不长东,人不长恨,额尔齐斯河的河水彻骨而又湍急,从阿尔泰的雪山上奔袭而下,在崇山峻岭中撞出一条路来,遇山开山,遇石便撞在上面,激气一朵朵水莲,在阳光中熠熠生辉,热烈决绝,像极了北方辗转的风尘。
这里也是出漠河以外国内最冷的地方,冬季能到零下五十多摄氏度,因而能看到针松生在谷底成荫,雪山常年白头。这样的可可托海也常常成为中外大手们画卷中的景色,河谷、钟山、白桦林、骏马,和在这里消磨的光阴,美如画,美如诗。
我翻越北国的峻岭与激川,森夏的水珠琳琅落在脸颊。
这是南方暴雨急袭的七月。
每每身在异乡品尝百般滋味时,脑海里总是想起南方的样子,异乡似乎从来没有哪里让我见到南方故乡的影子,竟也连思乡的机会也不给我。
每每邂逅的异乡都是新鲜而又美好,却并不属于我。
回去途中挺稳两湖流域的洪涝导致回去的车次都已经被取消。
赶路一天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五彩滩,匆匆一瞥之后又赶回布尔津休息,这是这次旅途中第一次住国际青旅,住了许多天宾馆,竟也对青旅心生想念,安置好行李便在大厅买了明信片,像熟稔的背包住客一样与前台姑娘攀谈,听她讲当年自己和朋友们独闯南疆喀什的故事。先前听了太多有的没的关于南疆的隐患,总担心这将是一段艰难的历程,看到小姑娘这样轻松地讲喀什的人情风貌,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不到南疆不算到过新疆,不到南疆非好汉嘛!”
入夜,在布尔津的小吃街吃排档,羊排、手抓饭、酸奶和夺命大乌苏,喝到兴处,数天来的疲惫感也消退了很多,布尔津的街道灯火阑珊,烤羊排的摊子的烟火就着布匹纱巾店的灯光,把首饰工艺品摊遮掩得朦胧,盏盏街灯都像化开了一般,安详而又温柔。这里是进入喀纳斯的补给站,游客众多,警备严格,也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半夜回去还能在路上买几个瓜,说说笑笑一路。
进入喀纳斯的路是全程最难走的一段,不能再像在戈壁滩上的国道那样任性驱驰,阿尔泰山的盘山公路迂回曲折,九曲十八弯地往群山深处盘踞,行驶到山顶对头俯瞰,蜿蜒的玉带堆叠在寥廓的草原上方,厚厚的云层透出几隙阳光,普照大地。
穿过山麓的时候能看到漫山遍野的牛羊和排排毡房,满满的哈萨克草原风情,徜徉于此,身心俱为之开放。
天似穹庐,草盖四野。
因为一些麻烦事,带着满腹惆怅迟迟地到达喀纳斯,买了两日联票,进入景区已经很晚了,喀纳斯景区占地一万余平方公里,九百六十分之一个中国,光是从景区大门坐区间车到换乘中心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沿着碧蓝的喀纳斯河穿梭于森林和山涧,绝美的碧水湖泊,云雾缭绕的雪峰,阿尔卑斯山一般的风景,琳琅满目,不暇细看。
日头渐晚,我们到达喀纳斯换乘中心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更远的地方了,于是决定在周围的木屋村落和喀纳斯湖逛逛,再回头去神仙湾。
喀纳斯一直被当作蒙古的世外桃源。
无论是成吉思汗西征时留下的传说,还是西王母的神话,都使得群山中的这片森林河谷更加出尘脱俗。他们带着自己的万丈豪情去了西方,翻过乌拉尔山,打到鄂毕河,却把心爱的女子留在了这个世外桃源,他们和我一样,从来未曾考虑过远方从来不曾存在过终点,这一去注定永远不会回来,却还要固执地许下山一般重水一般深的誓言,隔着天涯等候厮守,在无数次日升月沉中化作雪山的白头和河谷的桦木。
古往今来,多少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只能被记住,世世代代念念不忘。
喀纳斯居住的图瓦人仍然保存着最原始的蒙古习俗,坚信着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后人,为先祖守护着大汗的后花园,望有朝一日王师得归。
一望就是永远。
而今,片片木屋村落都已经成为了民宿和商店,大部分都是外来经商的投机者,木屋打上了玻璃窗,摩托车替代了马匹,图瓦人的灵*不死。
半路上雨云急袭,虽然带了雨伞,却防不住温度骤降,湖风袭来,双手几乎冻僵。周捷笑说今早算卦,今日当有三劫,言讫便收到老板临时催问工作的电话,三个人躲在保安亭门口边取暖边办公,人生如戏。
在湖畔一访喀纳斯湖不能尽兴,准备来日上山再瞰全貌。时间不多,坐上回程的车前往神仙湾,沿着森林栈道一路步行到月亮湾,两公里的路程放在这高地错落的森林栈道里却走了许久,林中的湿气从衣领、袖口、腰间灌入全身,寒意彻骨,远望河水碧蓝,山麓的松林间萦绕着厚厚的云雾,想起当初在藏东的雨林中的旅程,穿梭在人迹罕至的深山林中,到有几分仙意。
月亮湾,喀纳斯河于此转了个急弯,形似弯月,沉碧如玉,不知深浅;再到卧龙湾,一片较为宽阔的水域与岛屿,状如恐龙,龙尾撇在一旁,龙颈向前探去,惟妙惟肖。
从大巴车上醒来已近八点,好不容易解决掉了住宿和行车的尴尬,还没来得及在窘境中缓解出来,又吃了一顿及其潦草的手抓饭,一时无语。
是夜,茆老师夜不能寐,带上相机三脚架就去观测天象,贾登峪的夜,月色正盛,整片山麓都被照得白茫茫一片。直到半夜茆老师才回来,还焦虑着抱怨新疆天黑太晚,月色太好,扰乱了他拍银河的计划,希望在赛里木湖的时候情况能够好点,完成此行最大的愿望。
我喜欢有愿望的人,进取而又纯粹。
一夜争执不休,感情反而更好。
翌日,和周捷、茆老师出发徒步喀纳斯上观鱼台。喀纳斯绝对是徒步的天堂,尤其这样雨后多云的天气,温度、湿度都恰到好处,微风阵阵拂过山坡和草场,山麓上、道路边,野草摇曳如舟,天高云低,几缕孱弱的白光透过重重云层的缝隙洒在远方村落头顶。喀纳斯的小木屋是最富盛名的风景之一,遗憾的是无缘看到冬日的雪景,也等不到清晨的晨雾和日出,只能在这一时兴起的路过时,偶然地邂逅,赏味这边边角角的余兴。远处的图瓦村落,排排木屋整齐划一,炊烟袅袅,羊群随意地洒在周围的草原,图瓦人带着一批批骑马上山的游客,从村落出发,沿着山腰上灰黑色的路径一路上到观鱼台山顶。
我们在山脚下遇到了正下坡的游客,说着也就一小时的路程,山腰上有许多野草莓,采来尝尝韵味十足。我们听了顿时来了兴致,加紧步伐往山上赶去,事实证明,永远不要用下山的时间类比上山的时间,我们精疲力竭上山近一个小时才到了所谓半山腰的草莓坡,在草地上囫囵一坐,摘些野草莓就干粮吃。说是草莓,果实却几乎小如豌豆,大的也不过青提大小,拔掉叶子一口一个,或者攒一巴掌再一口吞掉。坐在山腰上远瞰淡淡的白光轻羽般洒落在图瓦新村上空,好好感受喀纳斯最温柔的呼吸。
上到山顶花了近四个小时的脚程,再上观鱼台还有阶阶梯。观鱼台原是山顶用于检测喀纳斯湖水文的观测站,两层的圆顶木屋,伫立在山脊视野最好处,观鱼台上,罡风凶猛,凌冽彻骨,脚下的喀纳斯湖彷如一块碧玉,一架游艇如草芥落在中央,向远处的岸边驶去,留下一道长长的波澜。
我想你也不会因为它水怪的传说才想来一堵它在民间口耳相传的真容,我想你真的只是纯粹地喜欢这样一个地方,最北方的尽头,就像永远也探寻不到的武陵山的最深处。
就着夜色从贾登峪驱车回布尔津,离开最北的北方,且听草原长风的嚣响,穹庐天不盖清辉月,一泓银泉高悬。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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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放歌须纵酒
阿尔泰山以南,天山以北,是荒莽千里的准噶尔。我们向西南,途径油田城克拉玛依,乌尔禾魔*城,*屯城市奎屯,天山隘口独山子,目标伊犁。
赶路的一整天,六百公里几乎没有喘气的时间,与克拉玛依星罗棋布的油田开采井并驾齐驱,仿佛将国人数十年的心血和汗水捧在手里阅读。到魔*城时偏遇阵雨,原本皲裂的土地都化作脚底的泥泞。
魔*城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既没能听到乱石阵中的*哭狼嚎,大漠的萧瑟之感也难以满意,一路坐着观光车听广播中的导游讲解,景点都是以象形为主,不靠点想象力还真没办法体会。
泥脚印踩了一路,骆驼嗤笑。
奎屯市是一路上以来除乌鲁木齐以外最大的城市,得以休整一夜。
工农兵团西部开荒建起来一座座城市和一片片作物,是近在眼前可以亲身阅读的历史,勤劳和智慧的结晶,也不该被内地的偏见和恶意的揣测所遮蔽。所见所闻,都要靠自己的亲身经历才能得出结论。
所以这些年东奔西走,尝遍了每个异乡限时馈赠的糖。
郁结心头的痛苦也好,孤芳自赏的美景也罢,一个都不会被遗忘,即使在上海最为疲惫的夜里,也常常梦到由南向北我走过的海岸线,香港的港湾,厦门的浪花,青岛的海风和大连的礁石,梦到从东到西日夜兼程地翻山越岭,长白山,兴安岭,太行山,秦岭,横断山,大巴山,无量山,峰连接成岭,河汇聚成江,足迹积累话作人生。即便故事不会成书,照片不会结册,我还是更愿意,把这些都留给自己与身边人茶余饭后地分享与倾诉。
晚安。
由北往西,前往伊犁,是个美丽的地方,住着美丽的哈萨克姑娘。
赛里木湖是边塞西陲的绝璧,我初见它时竟觉得比青海湖还要惊艳。蔚蓝的湖水微漾着朵朵波澜,在轻盈的阳光下,闪耀着碎锦裂帛一般的光芒,湖岸是乱石穿空,边缘线曲曲折折地向视野两端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和云雾中的雪峰相接。我们驱车沿着环湖公路前行,一路走走停停,湖岸的风很大,芦苇荡都被吹成了弯钩的形状,在这里大家都成了脱缰的野马,奔跑跳跃,大声呼喊,仿佛这一周多的辛劳就为了此刻得到这样的美景的回馈,周捷和茆老师架好三脚架,我们在湖岸的乱石中拍下了此行的第一组合影,来自江河湖海,身世素养各不相同的大家,一路互相扶持走到这里,自然也是感慨万分,同行是摘下面具坦诚相待的历程,缺点优点全都暴露才能分出真假。
赛里木湖啊,你是天山最西端的遗姝,天尽头的瑶池,往返的波涛和风儿,是你几千万年来回响的岁月歌声。
到达湖对岸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赛里木湖西岸是一望无垠的草原,三三两两地散落着许多哈萨克人的毡房,像一颗颗点缀画卷的珠玉,在草原和牛羊群绘成的塞上牧歌图上熠熠生辉。司机师傅为我们事先联系的是一家回族人的毡房,比起哈萨克的要干净整洁许多。住毡房说起来新鲜有趣,民族特色,火炉和大通铺,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繁星,听起来就让人兴奋得跃跃欲试,实际上我们见到的是大得颇显冷清的帐篷,睡上一二十人都不为过的通铺上堆着数十床被褥,门口的火炉静静睡着,几乎没有一点多的东西,当然也没有想象中的歌舞表演。毡房杀灭的兴奋劲又被毡房主人烤肉串和烹羊宰牛的热情所点燃,草原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地新鲜,放牧生活,马背上的三岁小孩,漫山遍野的绵羊,山麓的松林,策马的汉子。周捷显然身体里的哈萨克血统蠢蠢欲动,想要找个机会领内心的小兽出来宣泄宣泄,追着羊群跑了大半个山坡还能录个像,跟我们讨论晚上在树林里上个天地厕的可能性。
“肯定很多人都这么做过,这是天时地利。”
我们赶在日落时分骑马上山,本想能够见见塞湖日落的美景,但在众山岭之中难以找到合适的观测位置,一圈轻灰的赤色缓缓落入众山的边缘,天色也慢慢沉了下来。晚饭吃的很丰盛,一大盘的手撕羊排和烤肉串,就着手抓饭和啤酒,把下辈子吃羊肉的份额都消灭殆尽,感觉自己每个毛孔呼吸吐纳的都是羊油的味道,在赛里木草原没电没网的毡房里,连手机上的时间也不知不觉自动跳成晚两个小时的波尔塔时间,多奇妙的体验。夜幕降下来后,我便和茆老师背着三脚架上山去进行银河摄影的大业了。夜晚草原的寒风轻易地穿透了身上三四层的保暖,冰刀一般在手掌脚踝和脸上割划,我们把三脚架架设完毕,按照星轨图对好位置,等着夜空完完全全地黑下来,周捷和翘翘也带着相机和棉被过来一起完成小队最大的计划,两组相机架好,三个傻逼像加蛋加火腿的手抓饼一样卷在棉被里,忍着寒风静静等着寥寥星辰变成满目琳琅。
十一点左右终于能看见银河的雏形,从相机朝向的山头往天穹顶上延伸,一直到更遥远更深邃的夜空。星辰与星云、银河臂,都慢慢变得清晰具体,银河的走势也随着地球的自转缓缓挪动。茆老师不停地拍摄、调参数、出图,我们为所见的夜空雀跃惊呼,为了这一刻几乎倾注了全部的灼热情感,为了宇宙的浩瀚,世界的广袤,将渺小的自己燃烧殆尽。
愿我胸怀如这星辰浩渺,永不再因你而囹圄。
愿我眼界如这星河高远,永不再为你而缱绻。
愿我人生如这星海璀璨,永不再缘你而桎梏。
茆老师说,此生无憾了。
翌日,再往西到达中哈边境的霍尔果斯口岸,顶着烈日排队办证,匆匆忙忙地过海关,在经济合作区购买免税品,珠宝烟酒昂贵的采购不起,买了许多哈萨克的果酱和茶叶、蜂蜜留作纪念。
途径果子沟大桥,如一道长虹,转了一个巨大的弧线,飞架在崇山峻岭顶端。初见时从隧道出来,车走在桥上,我们在山顶上远瞰群山绵延不绝;再遇时在山涧中,抬头仰望果子沟大桥向通向太阳的天阶,雄伟巍峨,波澜壮阔。
你坚定不移前往的远方,在脚下永远都是通途。
到清水河镇参观薰衣草园之后结束了一天烈日下的行程。晚上,余兴未尽的茆老师又一个人扛着相机往镇外无人的地方去了,疲惫的旅程和四野的蚊蝇都阻止不了他越活越年轻的心,银河的背后,是始终向往着美好未来的自己。
明日即将踏上返回乌鲁木齐的路程,新疆的旅程也将告一段落,各有所得,茆老师还计划着以后要直飞伊犁,在赛里木湖边度假。大家完完整整地度过了十天的相处历程,也给自己心中最为肯定的答案。
前路漫漫。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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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骑千里
客从何处来,客往何处去。
乌鲁木齐戒备森严的火车站,往南疆方向列车的候车厅里,我看见身穿彩色长袍、包裹着头巾、皮肤黝黑的妇女,带着同样肤色黝黑、同样西域面孔的孩子,坐在随身携带的地毯上,吃馕,喝茶,打盹;我看见身穿白衫、头顶小圆帽、皓首苍髯、沟壑纵横的老者杵着拐杖坐着,静静眺望远方;我也看见了许许多多说着流利普通话的汉人,拖家带口、成群结伴地在吵嚷的候车室静静等待。
我并非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去深入南疆心脏,千百年来丝路上多少来客往来喧嚣,我也只是有幸向着这个方向踏足的行者之一。
我也不曾于出发之前夜夜梦见西域的草木花鸟和山川河流,长久徜徉于其中,我只是,出于简单的目的,想要靠近它,了解它,知其怒喜,因之哀乐。
所以于此踏上乌鲁木齐往喀什的列车,缘天山南麓和塔克拉玛干沙漠以北,经库尔勒,库车,阿克苏,阿图什。
单骑千里。
塔克拉玛干的景色不可谓不壮阔,灰蒙蒙的天空遮却日月,不分昼夜;寸草不生的灰褐色山川连绵不绝,不辨远近。往近处细看,一圈圈防风固沙的栅栏的身影飞驰而过,窗外感受不到的狂风卷起时大时小的沙暴,将原本灰白色的天空渲染成昏黄的颜色,也在沙丘上留下风刀镌刻过的痕迹。近处,河川残留下的遗躯拥抱着几簇焜黄的灌木,在风沙之中静静等待夜幕降临。
随着入夜,维族妇女抱着孩子睡在硬座下面,从外面念大学回来的维族小伙尚且正襟危坐,我旁边坐了一位身材臃肿的大叔,因差点误饮了我的水,尴尬地大笑起来,用口音重到几乎难以辨认的汉语对我说。
“你也是去喀什的吗?”
“喀什。”我答道。
喀什,帕米尔高原脚下的小伊斯坦布尔,维族人心中的朝圣首府。我就这样踏入了沙暴上的云中之城,莽莽撞撞地闯进了西域的心脏。
初见喀什,仿佛闯入了中东的城市,我一路跌跌撞撞找到通往老城区的公交,日间温度已达42.5℃,车上坐满了从服饰到肤色到脸的轮廓再到眼里的神色都充满着西域气息的维族人,电子屏和车体上都是和外面迥然不同的维文广告,若不是报站的汉语提醒,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踏出了国门,来到了另一幅世界。
他们只是用稍显不同的眼神看我第一眼,而后并不再过多在意。
背着沉重的行李,顶着高温步行半个老城找到老城青旅几乎要报废掉,住上的也是没有空调的阁楼间,推开门便看到浅绿色的神龛前一横一竖摆放着两张小床,古旧的落地扇在闷热的空气中嘎吱作响。与我同时入住的是一个英台混血的小伙子,俊俏而腼腆,起初时一言不发,我邀他一起吃些青提之后才聊开来,他原来在台湾开一间咖啡店,来内地是为了周游一圈后从丹东出境,去朝鲜当老师。下午三点的喀什,暑气正盛,外国小哥已经睡着,我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风尘,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床上静坐,看着白茫茫的阳光透过窗纱,在老旧的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影子,静谧到连蝉鸣声都没有的夏日,我几乎要爱上了这里。
不记得我前文是否提到过,新疆地区天亮早、天黑完,北疆平时十点才日落,最西边陲的喀什尤甚。待到七点暑气消散些许我才出门,背上相机,好好与喀什邂逅一番。
首站便寻到艾提尕尔广场去,要去看看所谓全国最大的艾提尕尔清真寺,没料到初到便吃了闭门羹,正是下午礼拜的时间,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只好在寺外的林荫初等待。清真寺两旁是条颇热闹的街道,裁缝店、服装店、书店、铜器店一应俱全,我寻到书店里闲逛一番,尴尬地发现满书店都是自己认不懂的维文书籍,大多装帧精美,厚重的硬壳包裹着鲜艳而庄重的布皮,烫金的纹饰和字体熠熠生辉,穆斯林的文化由古兰经而生,书本总也伴着宗教流传,我生怕错买到宗教的书,留恋一番后,选了一本不全是维文的书便离开了。
这本书惟一一个不是维文的词,是用土耳其语写在封面上的?stanbul。
伊斯坦布尔。
林荫下条条长凳上坐满了人,有慕名而来的游客,更多的是地地道道的维民老者,他们只是静静坐在长椅上,与熟识的人闲谈,这艾提尕尔广场,就像是喀什老维民生活的一部分,听着清真寺里礼拜的声音,白鸽从广场上飞了个来回,又停在艾提尕尔清真寺大门的牌匾上,日色渐沉,恹恹欲睡。
我拍下的,仿佛一幅穆斯林的浮世绘,在艾提尕尔前等候的老者们,或谈吐,或倾听,或昏睡,或冥想,或疑问,或张望,神色各异。
礼拜后寺内解禁,我们得以进去观光。全国最大的清真寺并没有想象中的大,相传那些一辈子没有办法去到麦加的穆斯林们,将自己毕生的眷恋与积蓄都交予艾提尕尔,希望自己的虔诚能够到达麦加圣地。寺中一侧厅尚有讲经人还未休息,下面的穆斯林们在地毯上静坐闻道,一排皮鞋整整齐齐地摆在地毯外。正面的大厅都已经空下来,铺满地毯的大厅,许许多多绿色的廊柱,都被禁止入内的线围了起来,寂静寥落,仿佛刚才的礼拜,不过是几个世纪前遗留的尘埃。清真寺很小,小到我半个小时转了三圈,小到只容得下礼拜,只容得下伊斯兰最纯粹的信仰。
离开艾提尕尔进入老城时已近黄昏,漫步在充满伊斯兰风情的街道上,恍如隔世。街巷交织,比帝都的胡同巷子还要复杂,比上海的石库门还要深邃,一路望到低,都是土红色的墙,和精致雕花的门扉和窗框,绿植从家家户户的门口,沿着墙壁向上攀爬,为一片土红中染上抹抹深绿。街巷内,处处挂着摘自古兰经的汉维双文的标语,教人如何向善,普渡心魔。在某条狭窄的小巷,骑着电动车的老者从我身边飞快驶过,留下一具残影。街道拐角的门廊边摆着长椅,几位身着长袍的妇女正聚在一起闲谈。我转过一个路口,看见一面墙壁上画着一副巨大的壁画,一节节阶梯向前延伸,直到几个世纪之前,烟雾缭绕的喀什。
我坐在长椅上翻照片,一群小朋友从我身旁跑过,又回头怯生生地对我说到:“你好!”,我为他们留影,然后离开。
这是喀什,满耳朵听不懂的维语,看不懂的维文,艾提尕尔的礼拜,菜巴扎的土楼,怯生生朝我问好的维族小孩,南疆里藏着世界的另一副模样。
这竟使我产生一种奇妙的臆想/走在异域的街头
向着着装奇怪的我顾盼的/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言语
害怕惊起一丝波澜/我闯入他们的世界
五彩斑斓的长袍子里日升月沉/肌肤和容貌呼吸吐纳羊肉的味道/这里
喀什/不忍我就这么消失
翌日,前往高台故城。
喀什古城尚算石头城楼的话,高台便是一座饱经风霜的土城,远眺时几乎难以发现这片废墟一般的地方有什么奇特的地方,真正走入其中时,则更为高台其中的洞天而惊讶。沿着石砖铺成的巷道,土墙的另一侧却生活着许多户安居乐业的平民,他们的院子干净而整齐,虚掩的门帘内,可以望见妇女们坐在院子中央的地毯上,或闲谈聊天,或做点女工,男子们倚着廊柱,或喝茶,或抽烟,小孩子嬉戏打闹,在院子里乱跑,时而又跑出院子和巷子里的伙伴们欢天喜地。
他们不贫穷,他们只是无比地眷恋着自己的家。高台的土楼,以自家宅院为居,下一代成家后则在房屋之上加盖一层,第三代时则与邻家商议,在两楼之间加一房,将其接通,成为廊桥,若邻居不同意,则从二层向外延伸三分之二,打造一间凌空的房间。所以随处可见的凌空房屋和桥洞就成了高台故城主要的特色之一。
高台故城中也设有景点,其实是向外展示维族风情的民户,游客可以在与户主商议好的情况下做客,体验最为地道的西域风情。有一家古老的陶艺作坊最富盛名,只供参观,并不接客,我去时尚有几位游客,陶室里作坊主人坐在转台前精心打磨着胚体,任游客往来也没有半点分神,陶室的墙上一层层摆满了形态各异的瓶瓶罐罐,像一尊尊佛陀,像极了敦煌的千佛洞天。要这么比喻的话,陶室主人就是佛祖吧。
巷子里,小孩子抢走了我包上喝剩的汽水,一口气喝光,将瓶子扔到一边,我拿起相机对准他,他又像做错了事一样躲躲闪闪。
使我们闯了进来,惊起一圈圈涟漪。
前往香妃墓的路上遇到了一对来自库尔勒的母女问路,便一同结伴前往。她们是汉人,世居库尔勒,前往南疆来旅游,先去了和田,再来到喀什。
在新疆的人知道新疆是什么样的。
香妃墓其实是阿帕克霍加墓,只有一座像伊斯兰城堡一般的大墓室,主墓室呈圆顶,里面排排摆放着许多盖着锦缎的棺椁,按死亡年龄分棺椁大小,按死者性别分锦缎颜色,按死者身份排棺椁位置,我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那位伊帕尔汗。
香妃尚且远嫁千里,身后又回归故土,世事轮回,终将尘埃落定。
前往中西亚国际大巴扎,本想在满目琳琅的商品中找到些可以带回去的东西,大巴扎实在太大,但按照商品类型分门别类安置区域,干果铺、布匹铺、服饰店、刀具店、帽子店,数不清的丝巾长袍和圆顶小帽、精美的英吉沙小刀,还有来自内地的箱包和文具,这是伊斯兰世界最为市侩的地方,最贴近他们生活的地方。纵使我不能和他们用相同的语言交谈,与他们一同生活,守候喀什的日日月月,我是过客,终将离开,他们的世界不会有我留下的尘埃,我的世界却因为南疆打开了另一片天地。
或许不会再见,但我希望,这座美丽的城市,以后可以不再有这些严苛的警戒和满街荷枪实弹的*队。
单骑大漠,一夜千里。
尾声
初遇吐鲁番,途径风区,整片戈壁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小车开在路上几乎被掀翻过来,沙砾风暴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次遇,丝路的纽扣,高昌故城与交河故城的前尘往事,葡萄架染出一抹绿;三遇,烈日灼心,49℃的高温,感觉到连嘴唇都滚滚发烫,喉咙里面都在层层剥离。
两天两夜的硬座回到长沙,有伙伴为我接风洗尘,正好成活。
再也不会有这样漫长而满足的夏日了。此去一别经年,我当如白驹追星揽月,君当如明镜洗尽墟埃。
年07月俯仰于新疆
白玉